沈秋华站在三号房门口，望着那男人离去的背影，心头一片沉静。她缓缓回到房间，将门关上，靠在门边深吸一口气。怀表还在桌上，铜质的表面映着微弱的灯光，仿佛藏着什么秘密。

她没有立刻去碰它，而是走到梳妆镜前，摘下翡翠项链，轻轻放在手帕上。刚才张公子送的这份礼物，此刻却让她有些沉重。那个神秘客人的话，像一根细针，扎进了她刚刚织好的安全网里。

“别太聪明。”

这西个字在她脑海中回荡。她知道，自己己经走得太远了，也太快了。从一个被众人仰望的女校长，变成如今这个游走在黑白边缘的女人，她从未想过，有一天会用计谋、手段和心机来生存。

第二天清晨，沈秋华早早起了身。昨晚的事她没有告诉李妈妈，但她的动作比往常更谨慎了些。她开始留意每一个进入妓院的人，也在暗中安排人手，打探商会那边的消息。

中午时分，李妈妈过来找她，手里端着一壶新泡的龙井。

“昨晚上那人……你认识？”她一边倒茶一边问，语气轻松，眼神却紧盯着沈秋华的脸色。

沈秋华笑了笑，“不认识，但不简单。”

李妈妈点点头，把茶杯推到她面前，“我刚听说，刘爷那边最近动作不少，好像是要吞并几家小妓院。”

沈秋华微微皱眉，“他不是一首只做码头生意吗？怎么突然插手风月场？”

“谁晓得呢。”李妈妈叹口气，“咱们这行最怕的就是地头蛇插手，他们不讲规矩，只讲拳头。”

沈秋华沉默片刻，忽然道：“李妈妈，你说我们这些人，在这乱世里能活成什么样？”

李妈妈一愣，随即苦笑，“能活着就不错了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沈秋华抬眼看着她，“你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吗？”

李妈妈的手顿了一下，茶壶里的水滴落在桌面上，溅起一圈圈涟漪。

她放下茶壶，靠在椅背上，目光飘向窗外。

“我年轻的时候，可不像现在这样认命。”她低声说，“那时候我也以为，只要努力，就能活得体面些。”

沈秋华静静听着，没有打断。

“我十八岁进青楼，是自愿的。”李妈妈继续说，“家里穷，弟弟病重，我爹娘卖了我弟，我主动提出卖自己，换他一条命。”

沈秋华心头一震。

“我进了城南最大的‘醉红楼’，那地方现在早拆了。老板娘看我手脚利落，又识几个字，把我当主事培养。几年下来，我成了红牌姑娘，也攒了些钱。”

她说到这里，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回忆那段日子。

“后来遇到一个客人，姓周，是个官老爷。他说喜欢我，要赎我出去，给我个名分。我当时信了。”

沈秋华握紧了手中的手帕。

“结果呢？”

“结果他不过是玩腻了换个新鲜。”李妈妈冷笑一声，“我求他帮我赎身，他答应了，却让我去他府上住几天，说是办手续。我去了，结果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声音低哑，“他在我屋里摆了一桌酒，灌我喝了几杯，然后……”

沈秋华没说话，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。

“那天之后，我才知道什么叫权势压人。”李妈妈咬牙，“我想告他，但他一句话，我就被赶出了醉红楼。没人敢收我，我流落街头，差点饿死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，是个跑江湖的汉子，救了我，教我做生意，教我做人。”李妈妈的声音渐渐恢复平静，“再后来，我自己开了这家妓院，一点点爬起来。”

沈秋华看着她，第一次觉得这个精明厉害的女人，背后竟有如此沉重的故事。

“所以你现在才这么小心，对不对？”她轻声问。

“是啊。”李妈妈点头，“我不怕吃亏，只怕被人算计。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。”

沈秋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两人一时无言。

过了一会儿，李妈妈忽然问：“你呢？你是怎么从一个校长，变成了现在的模样？”

沈秋华笑了，“你不信我说的？”

“信。”李妈妈看着她，“但我总觉得，你这个人，不像是普通的穿越者。”

沈秋华没有回答，只是低头着手中的玉佩，那是她在整理旧物时偶然发现的，温润如初，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。

“我以前在学校里，天天管别人。”她终于开口，“管学生、管老师、管家长，好像整个世界都该听我的。”

“结果呢？”

“结果我发现，我连自己的生活都管不好。”她苦笑，“我压抑自己，装模作样，以为那样才是正经女人。首到我来到这里……我才明白，我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。”

李妈妈看着她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“你是不是也在找什么东西？”她忽然问。

沈秋华一怔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做事太有章法了，不像只是为了活下去。”李妈妈缓缓说道，“你是在寻找一种掌控感，还是……某种答案？”

沈秋华没有回答。

她确实是在寻找什么，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。

是自由？是权力？还是仅仅为了证明——哪怕在这个时代，她依然可以活得像个主人？

门外传来敲门声，打断了她们的谈话。

“两位，外头有人找。”是伙计的声音。

沈秋华站起身，理了理衣襟，“是谁？”

“说是商会的人。”

李妈妈与沈秋华对视一眼，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警觉。

“我去看看。”沈秋华朝门口走去，脚步坚定。

而李妈妈留在原地，手中依旧着那枚玉佩，神色复杂。

她忽然想起多年前，那个欺负她的客人身上，也戴着一块类似的玉佩，上面刻着的，是一朵梅花。

但当时那人腰间还挂着一块腰牌，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。

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图案。

而现在，她隐隐觉得，这图案，或许和眼前这个神秘女人的命运，有着某种联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