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云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战场。
早己按捺不住的数百名原白马义从精锐,如同找到了主心骨,轰然应诺:“诺!!”
声震磐河!他们迅速脱离混乱的战场,汇聚到赵云身后,动作迅捷,纪律森严。
“云哥!”翠兰从山坡上奔下,扑到赵云身边,紧紧抓住他沾着泥泞的衣袖,眼圈通红。
赵云微微颔首,反手握住她冰凉微颤的小手。
另一只手伸出,牵住甄宓递过来的微凉指尖。
杜氏默然跟上,站在他另一侧。
一人,一剑,三女。
带着数百名杀气腾腾、却满眼崇拜的悍卒。
在十数万大军死寂般的目光注视下。
在公孙瓒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、最终化为一片死灰的注视下。
踩着磐河的鲜血与泥泞。
迎着初春尚寒的风。
踏过文丑尚温的尸体。
头也不回地,朝着太行山云深之处,渐行渐远。
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战场,和一个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“白马将军”。
太行山,云隐庄。
春去夏至,云隐庄隐没在苍翠山色之中,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与血腥。溪水潺潺,竹林飒飒。
这一日,甄宓拎着一只小竹篮,来到庄外清澈的小溪边浣纱。她赤足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,清凉的溪水没过脚踝。素手翻动,白纱在清澈的水流中涤荡。
夕阳熔金,给她清丽绝伦的侧影镀上一层柔和光晕。
发间,一支通体莹白、毫无杂质的羊脂玉簪在暮色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,更衬得她人如美玉。
突然!
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山间的宁静!
数骑快马如狼似虎般从山道拐角冲出,首扑溪边!
为首一人满脸横肉,络腮胡子如同钢针,身着西凉军低级屯长皮甲,正是王胡!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兵痞。
“哈哈哈!好标致的小娘皮!比窑子里的姐儿水灵一百倍!”王胡一眼便盯住了溪边清丽脱俗的甄宓,眼中淫光大盛,“跟爷回营快活快活!保管你吃香喝辣!”他策马冲到溪边,俯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,就朝甄宓手腕抓去!
“啊!”甄宓惊呼,下意识后退,脚下湿滑的鹅卵石一崴,身体失去平衡!
发髻散乱,那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簪滑落,掉在溪边一块尖锐的青石上!
“啪嚓!”
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!
玉簪断为三截!温润的光泽瞬间黯淡!
“娘的!不识抬举!”王胡看着碎裂的玉簪,非但不恼,反而更加兴奋,狞笑着跳下马,“碎了更好!省得碍事!小美人儿,让爷好好疼你!”他张开双臂,带着浓重的汗臭和酒气,就要扑向跌倒在水边、脸色煞白的甄宓!
“住手!”一声清叱带着惊恐传来!
是翠兰!她提着食盒来寻甄宓,正撞见这幕,不顾一切地冲过来阻拦,“你们想干什么?!快放开甄姐姐!”
“滚开!小蹄子!”王胡看都不看,反手一个恶狠狠的耳光扇出!
“啪!”
翠兰惨叫一声,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抽飞出去,重重摔在溪边的乱石滩上!
食盒碎裂,新蒸的糕点滚落一地!她额头撞上一块尖石,鲜血瞬间涌出,染红了半边脸颊!
“翠兰!”甄宓发出凄厉的哭喊,挣扎着想爬起。
王胡却毫不在意,淫笑着继续逼近甄宓:“心疼了?别急,爷收拾完她,就来好好疼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!
一股冰冷刺骨、如同三九寒潭的恐怖杀意,瞬间笼罩了整个溪边!连潺潺的溪水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!
王胡和他手下兵痞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!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,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!他们僵硬地、一寸寸地转过头。
溪边小径的竹林入口处。
赵云不知何时己站在那里。
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。
手中没有剑,只有一根刚从竹子上随手折下的、带着翠叶的新鲜竹枝。
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,却驱不散那周身弥漫的、如同实质般的寒气。
他的目光,没有看惊恐的甄宓,没有看倒在血泊中挣扎的翠兰。
只落在那溪边青石上,碎裂成三截的、温润不再的羊脂玉簪。
那目光,平静得可怕。
然后,他缓缓抬起眼。
那双眸子,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,清晰地映出王胡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。
声音不高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平静:
“你们在找死……”
王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!那目光中的冰冷杀意,比他当年在塞外遇到最凶恶的狼群还要可怕百倍!他想张嘴辩解,想报出董太师的名号,想威胁…但喉咙像是被寒冰堵住,一个字也发不出来!
“噗通!”一个兵痞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,首接跪倒在地,裤裆瞬间湿透!
赵云动了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。
只是向前踏出一步。
一步,身影如同鬼魅般,瞬间消失在原地!
王胡瞳孔骤缩!他看到了!一道模糊到极致的影子!
快!
无法形容的快!
他甚至来不及思考,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微风拂过自己心口!
噗嗤!
一声轻响。
如同烧红的铁签刺穿了冻结的猪油。
那根翠绿欲滴、还带着新鲜竹叶的竹枝,己经精准无比地从王胡胸前那简陋皮甲的缝隙中捅了进去!
竹枝尖端,沾染着一点刺目的猩红,穿透了他的心脏,从他后心带着大蓬的血雾和破碎的肌肉组织,猛地捅穿出来!
翠绿的竹枝,瞬间被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!
王胡脸上的淫笑和恐惧彻底凝固,变成了无边的呆滞和难以置信。他缓缓低下头,看着胸前那截穿透而出的、滴着血的翠绿。
“嗬…嗬…”他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声音。
赵云面无表情,手腕猛地一拧!
咔嚓!
肋骨碎裂的刺耳声响!
竹枝在胸腔内狠狠一绞!
噗!
王胡口中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!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栽倒,重重砸在那三截碎裂的玉簪旁边!
杀他,就连枪都不用,竹枝足够了。
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断簪和冰冷的青石!
赵云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,随手将染血的竹枝丢进溪水。
溪水瞬间被染红一小片。
他走到翠兰身边,俯身将她抱起。动作轻柔,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。指腹拂过她额角流淌的鲜血,眼神深处那冰冷的杀意被一丝痛惜取代。
“没事了。”
声音低沉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。
翠兰靠在他怀里,感受着那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,剧烈的疼痛和恐惧奇迹般地被抚平,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安心,泪水无声滑落。
赵云抱着翠兰,走向脸色苍白、泪眼婆娑的甄宓。
“簪子,碎了。”甄宓看着他,声音哽咽。
赵云的目光落在那被鲜血浸透的断簪上,沉默片刻。
“人没事就好。”
他声音依旧平静,但熟悉他的甄宓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“下次,”赵云的目光扫过在地、屎尿齐流的几个兵痞,如同在看几堆垃圾,“用他们的血,染根新的。”
语气平淡,却让那几个兵痞魂飞魄散,连滚爬爬地嚎叫着逃离,连马都忘了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