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7年,奉天城,日租界。青公馆的灯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摇曳,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奢靡与紧张。女主人桂生姐独自坐在偌大的餐桌前,银筷轻碰瓷碟,发出细微的清响。周文远等几个下人垂手侍立,空气静得能听见烛芯噼啪的轻爆。
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。一个下人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,脸色煞白:“桂生姐!不好了!七哥那边……得手的一麻袋洋人烟土,交给黄包车拖回来,可断后的人都到了,货和车夫还没影儿!七哥说,怕是……怕是出了大岔子!请您快派人去查!”
“啪!”桂生姐手中的银筷重重拍在桌上,精致的面容瞬间罩上寒霜。贾老板不在,公馆里几个能打的“武脚色”也恰巧外出。这分明是要动刀见血、拼命的差事!她的目光如电,扫过厅堂,最终盯在侍立一旁的周文远身上。
周文远心领神会,不等吩咐,沉声道:“我这就去。走的哪条线?”
“出奉天西站,走城东老线!”
周文远不再多言,向桂生姐借了一支冰冷的手枪,又从腰间抽出惯用的匕首,反手插进靴筒。他瘦长的身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,毫不犹豫地转身,一头扎进门外浓稠的黑暗。
路口,熟识的黄包车夫蜷在车辕上避寒。周文远疾步上前,跳上车:“快跑!”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一哆嗦,但见是青公馆的周爷,哪敢多问,拉起车把就发力狂奔。
车身颠簸,周文远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。敢在青公馆头上动土、黑吃黑抢烟土的,绝非善类。对方绝不会蠢到带着“定时炸弹”般的赃物闯日租界自投罗网。这道理很简单:怀揣价值巨万的福寿膏,在奉天城这龙蛇混杂之地,犹如稚子抱金行于闹市,随时可能人财两空,命丧黄泉。贼人必定急于就近找个安全窝点,他跑不远!
奉天县城入夜闭城,法租界是贾老板(周明儒)的势力范围,贼人不敢去。那么,唯一的选择……英租界!那里盘踞着另一伙做土生意的大佬,正是亡命之徒避风头的理想之地。
方向判明,周文远脑中飞速勾勒出路线图和时间。他常年在街巷间行走,对奉天的脉络了如指掌。“快!往英租界跑!”他低喝一声,催促车夫。
夜更深,无星无月,只有寒风在耳边呼啸。周文远握紧枪柄,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,在黑暗中捕捉着任何可疑的人影和声响。
果然!前方不远处,一辆黄包车正吃力地前行。车上堆着一个硕大的麻袋,压得车身吱呀作响,速度慢得像蜗牛爬。载重过量!周文远眼中寒光一闪:“再快!追上前面那辆车!”
距离瞬间拉近。就在两车几乎并行的刹那,周文远猛地探身,黑洞洞的枪口在夜色中首指对方车上的黑影:“朋友!你抢错地方了!”
车上的贼人魂飞魄散!他被沉重的麻袋困在车上,进退不得。拉车的车夫更是吓傻了,呆立原地,紧握着车把,让那贼人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贼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周文远不理他,先安抚吓懵的车夫:“兄弟,没你的事。帮我把车拉到青公馆,赏你两块大洋!”车夫如蒙大赦,连连点头。
贼人见周文远没立刻动手,仿佛抓住救命稻草:“大爷!您行行好!网开一面!货您带回去交差,放我一马!我当牛做马也记得您的大恩大德!”
“你只求活命?别的都不要了?”
“是是是!大爷,求您务必高抬贵手!”
“命?跟我回去,横财没了,命倒未必没有。”周文远语气冰冷。
就在两辆黄包车准备掉头之际,异变陡生!路口猛地冲出一队洋捕头,荷枪实弹,瞬间将两辆车围得水泄不通!
“干什么?我是青公馆周文远!奉贾老板之命抓这贩土的贼人!”周文远厉声喝道。
为首的洋警察一脸蛮横,指着周文远和那袋烟土:“人赃俱获还敢狡辩!我看你就是那贩土的贼头!给我抓起来!”
不由分说,冰冷的枪口顶住,周文远连同那贼人、两个车夫以及那袋惹祸的烟土,一同被押往了巡捕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