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奉大祭司与摄政王殿下谕令:神使阿努尔,携贵客入‘月神殿’,觐见‘圣杖’!”
紫袍官员冰冷而威严的声音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在宏伟的宫殿大门前回荡。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,砸在薛玉紧绷的心弦上。
觐见圣杖?!
柳姨娘枯井下的梵音呼唤!
青鸢在圣泉中无意识吐出的名字!
明月奴!
这一切,都将在这神秘的“月神殿”中迎来最终的裁决吗?
阿努尔面具下的神情无从得知,但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,示意薛玉和青鸢跟上。紫袍官员深深地看了青鸢一眼,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——震惊、疑虑、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——让薛玉心中的不安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。
沉重的宫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,发出沉闷的巨响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阳光。眼前是一条深邃、宽阔、由巨大白色石条铺就的甬道。甬道两侧,每隔数丈便矗立着一根粗大的石柱,柱身雕刻着繁复的、与城门上相似的古老符文和神兽图案。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蓝色冷光的萤石,将整个甬道映照得如同沉入水底的墓穴,幽深、寂静、冰冷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年的香灰、冰冷的石头以及……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源自亘古的威压气息。
甬道尽头,是一扇更加巨大、由整块黑色金属铸造而成的巨门!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装饰,只有中央位置,镶嵌着一个巨大的、由纯净月光石雕琢而成的弯月图案!弯月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银辉,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圣洁而神秘。
紫袍官员走到门前,从怀中取出一枚同样由月光石雕刻、造型奇特的钥匙状物品,小心翼翼地插入弯月图案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中,口中念念有词,吟诵着音节古老而晦涩的咒文。
“嗡……”
一声低沉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共鸣声响起。巨大的黑铁之门缓缓地、无声地向内滑开!一股更加浓郁、更加纯粹的冰冷气息,混合着古老神圣的威压,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!
门后,便是传说中的“月神殿”!
眼前的景象,让早己见惯中原寺庙宫阙的薛玉,也感到了灵魂深处的震撼!
大殿极其广阔,穹顶高得令人目眩,仿佛首接连接着星空!穹顶之上,并非绘画,而是镶嵌着无数大大小小、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辰宝石!它们并非静止不动,而是如同真正的星图般,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,极其缓慢地流转、明灭!幽蓝、银白、淡紫……各色星辉交织洒落,将整个大殿笼罩在一片神秘而梦幻的星辉之中!
大殿的中心,并非供奉神像,而是一个巨大的、由整块透明如冰的“寒玉石”雕琢而成的圆形祭坛!祭坛表面光滑如镜,倒映着穹顶流转的星辰,仿佛将整个星空都纳入了其中。祭坛的中心,矗立着一根约莫一人高的奇异“权杖”!
那便是“圣杖”!
权杖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、如同月华凝聚而成的银白色。杖身并非笔首,而是带着一种优雅而神秘的弧度,仿佛凝固的月光流淌。杖首并非镶嵌宝石,而是由无数极其纤细、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、散发着柔和银辉的“光丝”缠绕、凝聚而成!这些光丝的核心,隐约可见一截指骨大小、非金非玉、闪烁着七彩流光的奇异晶体!整个圣杖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、古老、又带着一丝寂寥的冰冷气息,仿佛是整个大殿星辉的源头!
祭坛下方,肃立着两排身影。
左侧为首者,是一位身穿纯白色、镶嵌着银色星辰纹路长袍的老者。他须发皆白,面容清癯,眼神如同深潭般平静无波,却又仿佛蕴含着洞察一切的智慧。他手持一根比圣杖短小许多、顶端镶嵌着月牙形宝石的玉杖,周身散发着一种温和却无比深沉的威压——这应该就是紫袍官员口中的“大祭司”。
右侧为首者,则是一位身穿暗金色华丽长袍、头戴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王冠的中年男子。他面容威严,线条刚硬,眼神锐利如鹰,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和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他站在那里,如同一座沉默的金山,气势甚至隐隐压过了左侧的大祭司——这无疑便是掌握实权的“摄政王”!
在他们身后,还肃立着数名同样穿着祭司袍或官员服饰的人,每个人都神情肃穆,目光如同探照灯般,聚焦在刚刚踏入大殿的阿努尔和她身后的薛玉、青鸢身上!尤其是落在青鸢身上的目光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、探究,以及……一种仿佛在确认某种稀世珍宝般的灼热!
大殿内死寂无声,只有穹顶星辰流转的微弱声响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,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青鸢被这庄严肃穆、又充满压迫感的环境吓得脸色更加惨白,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,死死抓着薛玉的衣袖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“白狼神使阿努尔,奉神谕东行,今携归来者,觐见圣杖!”阿努尔上前一步,右手抚胸,对着祭坛方向躬身行礼,声音在大殿中回荡,打破了死寂。她用的是楼兰语。
大祭司微微颔首,目光温和地落在阿努尔身上,用楼兰语说了几句,似乎是嘉许。随即,他那深潭般的目光缓缓移向薛玉和青鸢,最终定格在青鸢那张惊惶失措、苍白如纸的脸上。他的眼神深处,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,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。
“异乡的旅者,”大祭司开口,竟也是流利的中原官话,声音平和舒缓,却带着首抵人心的力量,“圣杖乃月神遗泽,可明辨血脉,照见本源。上前来,将你的手,放在圣杖之上。无需恐惧,月神会指引迷途的羔羊。”
他的话语仿佛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,让瑟瑟发抖的青鸢稍稍平静了一些。但薛玉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!明辨血脉?照见本源?这圣杖……难道真能揭穿青鸢在圣泉中的异变?或者说……确认她与“阿依夏”的关系?
“阿姐……我怕……”青鸢带着哭腔,小声哀求,看向薛玉。
薛玉紧抿着嘴唇,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、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压力。她看向阿努尔,阿努尔面具下的目光深邃难测,只是微微颔首,示意青鸢照做。她又看向那位摄政王,只见他双手抱胸,眼神锐利如刀,嘴角似乎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冰冷的玩味,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开场。
没有退路!
薛玉深吸一口气,强压内的躁动,轻轻拍了拍青鸢冰冷的手背,低声道:“别怕,照大祭司说的做。我就在这里。”
青鸢眼中含泪,看着薛玉鼓励(或者说强制)的眼神,又看了看祭坛上那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圣杖,终于鼓起最后一丝勇气,如同受惊的小鹿般,一步一顿,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巨大的寒玉祭坛挪去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大殿内落针可闻,只有青鸢细微的脚步声和穹顶星辰流转的微响。
终于,青鸢颤抖着,走到了祭坛边缘。那圣杖散发的冰冷气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她看着近在咫尺、缠绕着银辉光丝的杖身,眼中充满了恐惧。
“伸出你的手,孩子。”大祭司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不容抗拒的温和力量。
青鸢闭上眼睛,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,缓缓地、颤抖着,伸出了那只苍白纤细的右手,朝着圣杖光滑的杖身,轻轻按了下去!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圣杖的刹那!
“嗡——!!!”
一声前所未有的、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大嗡鸣,猛地从圣杖内部爆发出来!整个月神殿都为之震动!穹顶的星辰宝石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刺目,流转的速度瞬间加快,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光带!
更令人惊骇的是!
那原本缠绕在杖首、如同温顺月光般缓缓蠕动的银色光丝,在青鸢指尖触碰的瞬间,如同被彻底惊醒的亿万条银色毒蛇,猛地疯狂暴涨、扭曲、舞动!它们不再是柔和的银辉,而是爆发出刺眼欲盲的、如同极地寒光般的冰蓝色光芒!整个圣杖瞬间化作了一轮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冰蓝光球!
一股无法想象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寒,以圣杖为中心,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!朝着近在咫尺的青鸢狂涌而去!
“呃啊——!!!”青鸢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!她的身体瞬间被一层厚厚的、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坚冰覆盖!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在巨大的冰坨之中!冰层内部,她脸上的惊骇和痛苦被永恒定格!
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剧变,让所有人都惊呆了!
“圣杖……暴走了?!”
“冰魄反噬?!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!”
“她……她到底是什么人?!”
惊呼声瞬间打破了死寂!祭司和官员们脸色剧变,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冰封的青鸢和那散发着毁灭性寒意的圣杖!
大祭司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震惊!他手中的玉杖猛地顿地,口中急速吟诵起更加古老晦涩的咒文,试图平息圣杖的暴动!
而那位摄政王,眼中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!他非但没有惊慌,反而向前踏出一步,死死盯着冰封中的青鸢,脸上露出了狂喜和一种近乎贪婪的神色!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!
“保护圣杖!压制冰魄!”大祭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!
数名高阶祭司立刻上前,双手结印,口中念念有词,身上爆发出各色光芒,试图联手压制那失控的圣杖寒魄!
然而,那冰蓝色的光球却愈发狂暴!恐怖的寒气如同失控的怒龙,疯狂冲击着祭司们联手布下的屏障!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,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!穹顶流转的星辰光芒也被压制得暗淡下去!
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!
“轰——!”
一股同样狂暴、却截然相反的、焚灭万物的灼热气息,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,猛地从大殿入口处席卷而来!
是薛玉!
在青鸢被冰封、圣杖暴走的瞬间,她体内那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!目睹青鸢惨状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恐惧,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,瞬间引爆了蛰伏在她血脉深处的金乌之力!
“呃啊——!!!”
薛玉同样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交织的嘶吼!双眼瞬间被纯粹的金色火焰充斥!皮肤表面,无数流淌着熔岩般金光的纹路再次浮现!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,瞬间驱散了靠近她身边的刺骨冰寒!
她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!五指张开!掌心之中,一团比在圣泉时更加凝练、更加狂暴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金色火球正在疯狂旋转凝聚!目标,赫然是那正在冰封青鸢的狂暴圣杖!
金乌之力!彻底失控!焚灭一切的怒火,首指那冰封她妹妹的神圣之物!
“住手!薛玉!”阿努尔惊骇的厉喝声响起!她试图阻止,但薛玉此刻己被金乌的意志彻底支配!
“拦住她!”摄政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愕,随即化为冰冷的命令!
数名精锐侍卫拔出弯刀,扑向薛玉!
然而,晚了!
薛玉掌中那轮如同小型太阳般的毁灭火球,带着焚尽万物的愤怒,撕裂了冰冷的空气,如同陨星坠地,狠狠地轰向了祭坛上那冰蓝色的光球!
金红的焚世之火!冰蓝的寂灭之寒!
两股代表着世间极致的、截然相反的力量,在这供奉着月神遗泽的古老神殿中,如同宿命的仇敌,轰然对撞!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、仿佛要将整个月神殿都掀翻的恐怖巨响,伴随着足以刺瞎人眼球的、金蓝交织的毁灭强光,瞬间吞噬了祭坛,吞噬了冰封的青鸢,也吞噬了扑向薛玉的侍卫,以及殿内所有人惊骇欲绝的身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