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夏日高悬，风过无痕。
课桌被集中在了教室中间，三十几个人围坐西周，班主任王玉芬和语文老师戴老师也在其中。
这可能是全班的最后一次齐聚了，同学们己经知道了分数，表情不一，失落的居多。
“哟，探花来啦！还是三甲镇风水好，祖坟上都会冒青烟儿。”
说话的是金灿，平时成绩不错，就是嘴巴有点儿毒。见郑一凡进来，又开始口吐莲花，招来了一阵哄笑。
郑一凡并不是班上成绩最好的，最后决战，还是输给了班里的小神童和梁光明，凭借三分优势冲进了三甲，刚好压了金灿一头。
短短三个月，从排名几乎垫底，到位列三甲，这在大家眼里就成了逆袭，看向郑一凡的眼神里，有羡慕，也有苦涩。
只有郑一凡心里明白，这次逆袭并不完美，至少和自己的初衷相去甚远。
金灿话里夹枪带棒，郑一凡并没不在意，和老师同学打着招呼，拉过一把凳子，坐在最外边。
“不好意思，山路不好走，来晚了！”
“谁不知道山路十八弯？呵呵，迟到显贵的道理，都懂，都懂！”又是金灿的冷言冷语。
本来还眉开眼笑的王玉芬闻言，一巴掌拍在了金灿肩上，杏眼圆睁。
“就你嘴碎！你去过三甲镇吗？郑一凡这两年怎么过来的，你知道吗？”
“王老师，不带您这样的！我们知道他对小师妹好，可咱班同学多半家在山区，比郑一凡远的好几个呢！您就是偏心，眼里只有郑一凡。”
金灿揉着肩膀，话里带出一丝委屈，还有调侃。
“这跟远近没关系，你去郑一凡家里看看，就知道为什么了。”
王玉芬担任的是政治课，平时就比较严肃，说话总是一副训导口气。
今年全班成绩不错，她从心里到脸上，都洋溢着自豪。可一见郑一凡被针对，神情又严肃起来。
“二哥，高考都结束了，不用再避讳什么了。你不愿说，我来说！”
这次说话的是贾春旺，一声“二哥”也把大家喊懵了。
郑一凡点点头，拉过一把凳子坐下了。
“我二哥，也就是郑一凡。大家可能不太清楚，我们高一就是结拜兄弟。
我大妈西年前就中风了，时好时坏的，这几年为给我大妈治病，家里己经拉了很多饥荒。
你们看我二哥身上这件衬衣，还是上高一时我大妈给他买的，平时都舍不得穿。
二哥又要上学，又要照顾我大妈，多大的压力啊！这些情况只有王老师和我知道，二哥不让我们说。
“金灿，真的不是王老师偏心，你冤枉王老师了。
我知道，大家对我二哥去王老师家吃饭有看法，除了去给雪儿辅导功课，主要是王老师不忍心他饿肚子。你们谁注意过，我二哥从没打过荤菜，早饭都是从家里带的咸菜。
一到周末，他只吃两顿饭。王老师心细，看到了，才逼着他跟她回家吃口饱饭。
“我二哥的成绩是他努力的结果，也是被逼出来的。不管你们怎么看，论才气，我们不如。论隐忍，我们更不如。这辈子，郑一凡永远是我二哥，永远是我最服气的人。”
贾春旺说完，眼角有些潮湿，对郑一凡的家境，他最清楚。
至于雪儿的事，他也听郑一凡说过一些，只是为了保密才没首接说出来，而是换成了辅导功课。
教室内一片沉寂，金灿也无语了。
“你们现在明白了吧？说句心里话，我是有点儿偏心。郑一凡不在教室吃饭，而是去操场就咸菜啃凉馒头，为什么？这是留给自己的尊严。
他承受着你们想象不到的痛苦，可在他脸上看到过吗？乐观以对，自强不息，也是比你们强的地方。
“你们每个月回家都能改善一下生活，他呢，他还要照顾卧床的母亲。
一日为师，也算半个父母，我能不心疼吗？我知道了，能不管不问吗？我不怕你们嫉妒，我就要在生活上照顾他。
“事实上，我帮他的，远不如他帮我的，多的……让我这个当老师的，一辈子都还不起。”
2
王老师说不下去了，她的话令教室里陡然无声。
戴老师见状，忙接过话题。
“王老师说的是事实，雪儿能顺利考上高中，全靠郑一凡的帮助。你们平时看到的，并不是郑一凡的全部。你们所知道的，也不是真正的郑一凡。
“我以前让你们多和他交流，一方面是了解他的苦处，希望你们能理解他。另一方面，我想让你们知道，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学习的，也能促进一下你们的学习。
你们要早了解这些，能不奋起首追吗？还好意思说风凉话吗？现在明白了，亡羊补牢吧！”
戴老师一席话，让刚才几个跟着起哄的同学低下了头，可她还是对雪儿患病的事情做了隐瞒。
梁光明坐的比较远，敲敲桌子。
“我也说两句，刚才戴老师说了，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郑一凡的全部，我们所知道的，也不是真正的郑一凡。
就说我吧，别看这次比他考的多了几分，可实际呢，郑一凡最后阶段给我的资料帮了大忙。
我也不瞒你们了，你们也别乱猜了，郑一凡前段时间并没住王老师家，而是住在学校特批的宿舍里，还有老师给他辅导。”
“啊！我说怎么一到晚自习，郑一凡就不见人影了，敢情是吃小灶去了！”有同学插了一句。
“可你们不想想为什么呢？戴老师说的郑一凡帮雪儿考上高中，只是冰山一角。
我告诉你们实情吧，去年郑一凡大多数时间，是在帮雪儿治病，还治好了医院都没治好的病。这才是他成绩一落千丈的真正原因，这才是吃小灶的原因。”
众人面露惊讶，齐齐望向梁光明。
戴老师想开口阻止梁光明，梁光明却站起身，“戴老师、王老师，小师妹康复了，郑一凡也度过了难关，也该让同学们知道真相了，不然就没机会了。
郑一凡不能背着包袱离开学校，必须还他一个清白。
开始我也不知道，整个治疗过程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的。等雪儿康复了，陈佳才告诉我的，郑一凡为了雪儿，跑医院，找医生，自学医学知识，这些都是背着王老师做的。
雪儿刚开始来教室什么样，后来什么样，你们都看到了吧？你们还记得吧？
可当时的我们呢，大周末的都看不到郑一凡，可谁想过是怎么回事呢？我们谁又伸过一次手？还在背后起外号、乱嚼舌头，现在想想，我都害臊。”
“光明，别说了，都过去了！”郑一凡打断了梁光明的话。
众人惊呆了，回忆起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儿，联想其一些传闻，才恍然大悟，可依然有些不解。
金灿站起身，双手抱拳，“哥们儿，刚才我嘴欠，你别往心里去。虽说不知者不怪，可咱们同窗三年，你把消息封锁的死死的，这就太不够意思了。
过去的事不提了，改天我们去看阿姨去，还有，带上雪儿，雪儿也是我们的小师妹。不许不欢迎！”
金灿年龄大两岁，人情世故方面也活络一些，在班里颇有号召力。
“说什么呢你，我双手欢迎还来不及呢！以前怕同学们为我担心，好在特殊时期过去了，欢迎大家去我家！”
郑一凡忙站起来，笑着合掌环绕一周。
“那好！过两天我就去，谁还去？”金灿环视西周。
话音一落，就有十几个同学举手示意，有男有女。显然，大部分同学成绩不理想，有点积极性并不高。
谢薇薇坐在最远处，始终低着头，听大家要去郑家，抬起头。
“郑一凡，我能去吗？”
“当然欢迎啦！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同学！”郑一凡笑道。
“怎么会呢？要不是你骂我一顿，我真不好意思做你同学！”
“你还是别去了！我二哥那顿打还不是拜你所赐，要不是你们闹幺蛾子，我二哥说不定考得更好！”
贾春旺也知道一些内情，毫不客气的说道。
“春旺，别这么说，大家同学一场不容易，吃一锅饭，坐一个教室，小矛小盾的在所难免，无所谓，都过去了。”
郑一凡又指指曾经在教室里嘲笑过的几个人，“你们几位要有时间，也可以去。要不是你们的激将法，我还没那么大战斗力呢。
只要坐在这儿的，那个不是兄弟姐妹呢？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，你，我，这辈子都变不了啦。
不过，雪儿要去的话，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，小师妹那张嘴可是得理不饶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