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萌瞪了郑一凡一眼，转向黄秋兰，气鼓鼓地说，“黄姨，您看他，油嘴滑舌的，又乱说。”

黄秋兰没理肖萌，放下手中登记表，满面春风。

“郑一凡同学，欢迎来师大历史系。我刚看了，你比肖萌大两岁，师哥是没错的。不过，师哥要有师哥的气度，照顾一下小师妹也是应该的。

小萌呢，看着柔柔弱弱的，其实蛮懂事儿的。你看这大热天的，还来系里帮忙……对了，你要没事儿话，也留下帮忙吧，帮同学们搬搬东西，认认宿舍。”

“好啊，别的忙帮不上，就我这傻大个儿，搬东西，扛行李，绝对问题！我不清楚的事儿，就请教小师妹，不不，请教肖萌同学。”

肖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，眉毛弯弯的，特别好看。

“我说你是郑大个子，你不乐意。看看，自己都承认了吧。不过，仅此一回，下不为例。黄姨，我们刚才是小小的误会，没事了。您去忙吧，这块儿有郑师哥帮忙，我就轻松多了。”

说着，肖萌捏起手指比划了一下，笑意嫣然。

“这才对嘛，一个师哥，一个师妹，有什么可吵的。记住，你们在这儿是代表系里，要给新同学留个好印象。不许再吵嘴了，我还有事儿，先走了。”

黄秋兰又叮嘱了一句，才转身出去了。

等黄老师走了，郑一凡才坐下来，笑着对肖萌说，“其实，我高中同学也常喊我‘郑大个子’，没办法，谁让我长了个傻大个儿呢。”

“得得，又来了！我都保证不喊了，这次可是你自己说的，不能怪我哟！”

这次肖萌圆睁了眼睛，黑曜石一样亮，却不透明。

郑一凡忙摆摆手，“在我们那儿，‘大个子’是捆庄稼的说法，像什么小麦个子玉米个子，有时候说扛大麻袋也叫‘扛大个儿’，就是个儿大力不亏的意思。

说人的时候用这个词，这里边有褒义，意思是长得好。当然也有贬义，就是有点儿傻。怎么理解就看语境了。

不过，你喊我‘郑大个子’，不管是哪个意思，我都爱听。”

肖萌双手托腮，指缝里还夹着一支碳素笔。手指纤细，还很白。

“你普通话很标准，就是有点儿，怎么说呢，我也说不好。”

“山野之气。我从小在山里长大，口音里难免带点儿山的狂野。这点儿自知之明，我还是有的。”

“我可没嫌你是山里人的意思，故乡的原风景，其实蛮好听的。你不用多心，我不喜欢戴有色眼镜看人，也不喜欢被人那样看。正式认识一下，肖萌，本市人。”

肖萌伸出手，郑一凡俯低了身体，才伸手握了一下。

“郑一凡，唐尧县人，今年十九，身高一米七九点八，正好是‘一起走吧’的意思。”

“嘿嘿，登记表上都写着呢，不用介绍那么详细。个子倒是蛮高的，看着就有安全感。就是冷不丁儿的，吓了我一跳。可别怪我，你确实太出乎意料了！”

“个子太高了不好，哪有小巧玲珑的可爱！”

“别拐弯抹角的奉承人，至少我不喜欢。坦诚相对好了，越简单越好，我喜欢。”

“明白了，下次我一定首接赞美。其实，我也不喜欢假模假式的，简单是天性，坦诚是本心，时间长了就知道了。”

……

郑一凡也没睡着，脑子里闪过的也是当年初相识时的情形。

肖萌比他矮了一头还要多，文文静静的，挺可爱的。

一见到肖萌，郑一凡就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，觉得和雪儿有点儿像，可细一打量，就看出俩人不是一个类型的人，一个活泼烂漫，一个文雅秀气。

身材也不一样，雪儿瘦瘦高高的，肖萌个子要矮一些，比雪儿略胖，或者说是更匀称。一身蓝白相间的连衣裙有点古典，把浑身上下包了严严实实，像是民国女学生穿的旗袍，优雅得体，尽显圆润，似乎还有些……

听黄老师说肖萌要小两岁，他这才意识到，肖萌只比和雪儿大了一岁，雪儿十六岁，肖萌才刚刚十七岁，怪不得刚才一颦一笑中，有点儿稚气未脱呢。

想证实一下，却没好意思说出口。

“我可没说你傻的意思，就觉得你刚才往那儿一站，高高大大的，顺嘴儿就说出来了，真的没贬义的。”

肖萌也解释了一句，说着脸一红，“以后不会叫你‘郑大个子’了，我保证。还是郑一凡好听，一鸣不凡，挺有意思的。千万别自命不凡，那样会很惨的！还有，你可以喊我‘小萌’，反正好多人也听出来，无所谓的。”

“好的，小萌同学，安排工作吧，我一定唯你马首是瞻！”

郑一凡笑了，笑的很轻松，顺口又开了个玩笑。

肖萌也笑了，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，好看极了。

“我又不是冯婉贞，不用瞻予马首。填表儿的事儿归我，送同学到宿舍的事儿归你。学哥学姐他们坐校车去车站接人，大部分都首接送宿舍那边儿。

这儿就是个临时点儿，接待一些自己来报到的同学，不会太忙的。就是这么热的天儿来回跑，辛苦你了。对，你会蹬三轮车吗？”

“会呀！满载也没问题。不忙了，带你去转一圈儿，保证又快又稳！”

“那太好了！早上有个同学来了，我不会，他也不会，还是扛着箱子过去的。宿舍那边儿太远了，来回一趟小一个钟头，可把我热坏了！你来了，我就解放了！”

“嗨，这点儿事儿，交给我了！”

正像肖萌说的，大部分同学都首接去了宿舍，一天下来，郑一凡也就跑了两趟，其他时间俩人在办公室里说说笑笑，时间过得也很快。

中午，肖萌带郑一凡去食堂吃饭，问一些山里的事儿，说她喜欢听。

吃着饭，郑一凡感觉眼前的肖萌像雪儿一样，对什么都感兴趣，对什么都好奇，连无拘无束的样子都像。

一有空闲，他捡了一些山中趣事说了，夏瀑、冬雪、冰瀑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，说到坐着竹筏下湖戏水时，竞也像雪儿一样跳了起来，拍手叫好。

“等有机会，请你到我们那儿坐竹筏去！”郑一凡随口客气了一句。

“好呀！有机会我一定去！”

肖萌答应了，看上去很高兴，就是不知道是客气一下，还是真的想去……

想着想着，郑一凡进入了梦乡。这次，他睡的很安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