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摩 擦

向日葵追着太阳 舒天 4254 字 2025-06-13 18:21

夜里,李曼蜷缩在宿舍上铺,诺基亚手机屏幕的蓝光照亮她的眼睛。刚结束与赵建一的争吵,床头的银色MP3还在循环播放《后来》,这是上周他们逛电子城时赵建一送的生日礼物。当时他指着橱窗说:“老板说能存两百首歌,够你听到毕业。”此刻耳机里刘若英唱着“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”,倒像是某种讽刺。

“您有新短消息。”手机突然震动,是赵建一发来的彩信。点开竟是他们初遇时的文学院大厅,阳光穿过彩窗在他肩头洒下光斑。照片下方配着罗大佑《恋曲1990》的歌词:“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己归时,你将己经踏上旧时的归途。”

李曼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,想起表白那天建一穿着借来的黑衬衫,在喷泉广场冻得嘴唇发紫却坚持背诵聂鲁达情诗的模样。最终她打开博客,在加密日志里敲下:“他总说我是风筝,却不知自己才是系着风筝的那根线。”

赵建一还是心软了,尽管他反复告诫过自己心软的后果。他还是觉得,这样一个女孩儿能够义无反顾的跟自己在一起,还有什么不能包容呢?他相信自己能用实际行动感动李曼,也相信随着日积月累的时间,李曼也会变得越来越好。

“赵建一!”李曼踹开暗房门,红色安全灯把她的影子扯成细长的鬼魅,“你把参赛照片让给学生会的人了?”

晾片架上空荡荡的,只剩张烧焦的底片。赵建一正在冲洗风景照,那棵绽放的樱花树是他上周蹲守三个清晨拍的。

“人家要评优。”

“评优关你屁事!”李曼扯下他围裙带子,“上周替王胖子打饭,上个月给队友垫医药费,你当自己是观音菩萨?”

赵建一看了一眼李曼,“哎呀,又不是什么大事,能帮一把帮一把呗!”

听到赵建一这么说,李曼更生气了,她一把把赵建一拽到面前,“我是不让你帮忙吗?问题是你自己参赛的照片你给别人?”赵建一见小曼真的生气了,便笑着说:“好好好,下次谁要我也不给了,别生气了姑奶奶!”她看着赵建一笑嘻嘻的脸,突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,自己是来告诉他晚上聚餐庆祝的事儿,便没有再继续追问。

“晚上七点,川流大酒店哈,院会的都来,别迟到。”

服务员将镶金边的菜单拍在转盘上时,赵建一正在数墙上的辣椒串。红艳艳的干椒挂成瀑布,第三串从左往右数第七个缺了半截,上周他来借厕所时就注意到了。

“寿星先点!”宣传部长转动玻璃台面,菜单滑过油渍斑斑的桌布,精准停在赵建一面前。

他翻开菜单的手指有些潮,铜版纸内页黏在一起。“水煮肉片吧。”赵建一盯着右上角的特价标签,“再来个......土豆丝。”

眼镜学弟噗嗤笑出声:“建一哥养生啊?”对面两个女生交换眼神,李曼的筷子“咔”地戳开塑封餐具。

“换一本。”她突然扬手,“这本淋过雨,页码都粘住了。”新菜单摔在赵建一面前时掀起微弱的气流,掀动他鬓角一缕没压住的卷发。

赵建一喉结动了动:“夫妻肺片,不要花生。”

“花生过敏的是你初中同学,早毕业了。”李曼用指甲刮着杯沿的茶垢,刮擦声像粉笔划过黑板。

“那......蒜泥白肉?”

李曼的银勺搅动茶水,枸杞撞得瓷碗叮当响。

宣传部长打着圆场:“要不让曼姐点?”

“让他点。”李曼舀出三颗泡发的枸杞排在餐巾纸上,“寿星最大。”

赵建一后颈渗出细汗,油墨味混着回锅肉的余香钻进鼻腔。他盯着“招牌豆花鱼”的配图,鱼眼睛像两颗发霉的玻璃珠:“要不......”

“他家豆花鱼用的是冻鲶鱼。”李曼突然插话。

服务员圆珠笔尖在点菜单上洇出个蓝点:“要不先上凉菜?”

“辣子鸡丁。”赵建一突然指着墙上的海报,油浸过的印刷品里鸡肉泛着可疑的橙红色,“用二荆条,辣椒籽筛干净。”他语速越来越快,“配菜不要炸藕条换成年糕。”

“年糕油炸会发硬。”李曼截断话头,“不如换成小麻花。”她转头对服务员微笑。

眼镜学弟的筷子掉在地上,赵建一沉默着把湿巾叠成方块,棱角锋利的纸巾边沿裂开细小的毛刺,像高中地理课本里珍藏的雪域山脉航拍图。

酒过三巡,体育部长朝建一敬了一杯酒:“还得是建一素质好啊,要是没有你校运会上报五千米的项目,今年咱们院的成绩指定又垫底了。应该给你颁个特别贡献奖!”

赵建一刚要起身,李曼一下把他按到了座位上。她抢过建一的酒杯站起身,“真光荣啊,咱们文学院出了个活雷锋!赵部长,咱就是说体育部人才济济,下次能不能把光荣的机会也让其他人体验体验,别可建一一个人累死累活的。”

李曼心里再清楚不过了,历年的校运动会五千米项目只有田径特招生报名,空的一个名额各学院都默认弃权,就只有今年,学生会为了纸面成绩,打着“国防生”素质好的幌子把赵建一架了上去,在小曼看来,这根本不是什么光荣的事,而是一种被动的侮辱。赵建一当然不这么认为了,他一来觉得就是个活动重在参与,没那么多说法,二来也确如部长所说,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。他当然也知道小曼是在替自己报不平,只是没有必要把场面搞的这么僵。

赵建一赶紧起身回了一杯酒,拽着小曼以上厕所的名义冲出了后门。

“你非要当众让我难堪?”赵建一甩开她的手,声音划破暮色。

“我不说他们就笑你!”

“谁笑了?”赵建一极力压低声音质问着李曼。

李曼不说话了,就盯着他的眼睛。好一会儿,建一长叹了一声,突然抱住了小曼:“好了别生气了,知道你为我好。无所谓的事儿,跑都跑了,回头再计较这些没意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