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正午的太阳

喘不过气,力不从心。

白十二快死了。

用力捶打捏住咽喉的那只手,却像流水撞岩石,纹丝不动。

“我观察你半日了,【月器】并不在你身边。”

浑身漆黑的恶魔撕开门板,饶有兴趣地盯着白十二,宛如狸花猫注视小老鼠那般。

白十二的脸通红一片,甚至开始变紫,这是即将死亡的前兆。

“我给你两条路,臣服我,或是死!”恶魔低语。

臣服你,臣服你,白十二心急如焚,可是气管被紧紧捏住,说不出话来,只好不停眨眼,表示点头。

“你敢蔑视我?”

它双眼一缩,口中喷出白气,下一刻身形一闪,站在破损的窗边。提着白十二,伸向窗外,吹着凄风,沐浴冷月。

“吾有三重身,已被斩去其二,不可能再留你这后患。”

话罢,它手一松,白十二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,狼狈地向下摔去,强烈的失重感,以及对死亡的恐惧,令他惊恐异常,五官扭曲。

风在耳旁呼啸......难道,到此为止了?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终究到不了对岸?

他不甘心。

......

小区楼下。

邋里邋遢的男人倚靠着巨大的月亮,看白十二向下坠落,摘下口中的香烟,吐出圆形的烟圈。下一刻,双目猩红,身体疾速飞射,烟圈被撞散。

就在白十二距离地面不足五米之时,一双手抱住他的身躯,猛地向下沉去,以卸去惊人的力。

男人抱着白十二,双膝跪地,一瞬间撞碎地面沉入地下,裂纹闪电般攀爬。

白十二过度惊恐,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,死死抱住男人。

“你别这样,我不玩这个!”男人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。

接着掰开他的手,向前一丢,扔在地上。

痛感将白十二拉回现实,这时才发现,眼前的男人,是白天那个猥琐大叔。

“自杀?”男人叹气道,“为什么想不开?”

“不是......”白十二声音沙哑。

嗓子很痛,伸手一摸,满是鲜血,双手止不住颤抖,双腿躁动,不受控制转身逃窜,绕过墙角,不见了踪影。

“这小子,腿脚真利索啊。”男人眯眼看去。

不过下一刻,白十二又从转角返回,面白如纸。

“怎么,想跟我道谢吗?”男人龇牙笑道,“大可不必,我来救你,只为道义,只为问心无愧。”

“后面!”白十二惊恐喊道,“后面,有狠家伙。”

只见一道黑影,从天而降,趾爪锐利,撕破空气,就要抓在白十二后背上。男人一步上前,捏住他的肩膀,往回一拉,轻松避开。

“哎呀,你还真没死啊,命真大。”男人摸着胡子,饶有兴致地说。

“嗯?是你?”恶魔看见男人,四下望去,问,“一个人来的?”

“不够吗?”

“我怕填不饱肚子。”

男人摇摇头,无视恶魔,看着白十二,咧嘴一笑:

“小子,叫什么?”

“白......白十二。”

“我叫徐正阳,正午最炽热的太阳,记住这个名字。”

他拨开白十二,向前走去,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。活动筋骨,肌肉肉眼可见的隆起,他向恶魔做了割喉的动作,说:“小鬼,等死吧你。”

这时一片浓云被风卷来,遮蔽月亮,路边灯光一跳。

两声爆响,他们各自踏碎地面,轰向对方。

恶魔一拳砸在徐正阳的脸上,他脖子一扭,脑袋猛地一摆,甩出口水,一咬牙,缓缓移回来,回敬一拳。不过恶魔速度极快,在他一拳还未接近之时,率先再砸一拳,正面击中面门。

徐正阳仰面倒地,脑袋砸出一个坑,只是短暂的交手,已经稳稳落入下风。

“你很弱。”神弃戏谑道。

身子一晃,闪至徐正阳身旁,抬起腿,朝他的胸口猛踏几脚,势大力沉,每一下都让男人口喷鲜血。它宽大的手掌,捏住他的脸,扣紧,抬起,向前猛砸。

血肉之躯撞破一面混凝土的墙壁,灰尘乱飞。

白十二看呆了,这是一面倒的战斗啊,什么正午的太阳,是熄火的太阳吧。

“逃!”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。

“力气挺大,就是没什么用。”没等白十二双腿转的飞快,废墟里传来男人的声音。见其没死,他赶忙冲过去,想要扒开废墟。

“别怕,死不了。”灰尘中,隐约看见男人坐在坍塌的墙壁上,低垂着头。

“既然没死,就赶紧逃吧,去找白天那个长腿女人。”白十二转身就要跑。

闻言,徐正阳抬头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一股无形的气浪由他身上散出,灰尘烟雾一瞬间尽数驱散。

皮肤通红,青筋暴起,像是潜藏在火山中的小蛇。

男人的气质陡然一变,原本邋里邋遢,目光懒散,此刻看上去,却如同身骑高头大马,不可一世的将军。

他咧嘴一笑,拔高嗓门:“小子,遇到事别光想着依靠女人。”

他站起身,踏碎石块,再次迈向微笑的恶魔。

白十二看见他的背影,上衣划破,露出半个后背,宽阔雄壮,其上有八道鲜红的爪痕。

接下来,他们冲向对方,每一拳,每一脚,毫无战斗技巧,像两只凶猛的黑熊贴身肉搏,但是破坏力更强,墙壁像是豆腐块,被他们轻松砸断,路边的汽车犹如锡箔纸,被扯断,一时间石块乱飞,铁皮横插在墙壁上。

神仙打架,凡人遭殃,白十二悄悄转身,拔腿便跑。

“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?”声音仿佛在脑海中炸开,白十二一愣。

“要知道,被我选中之人,即使逃到天涯海角,我也能斩破万物,追上他。”

白十二脊背发凉,他知道这是【月器】的召唤,这鬼东西,怎么和恶魔一样,阴魂不散的。

月亮上出现一黑点,在白十二眼中越来越大。等到相距不到百米,他清楚地看见,那是一柄要命的青铜剑。

“我来了,接住我!”

白十二想要拒绝,可是头很痛,他控制不住地抬起右手。

青铜剑飞至他近前,猛然悬停,接着旋转一百八十度,剑柄稳稳落入他的手中。

白光大亮,像是军方投下的一枚闪光弹,夜晚照如白昼,月光在它面前也是黯然失色。

恶魔和徐正阳被白光晃了眼,同时一愣,双方拉开距离,疑惑地望向光亮处。

白十二眼中喷吐白光,正向他们缓缓走来。

“月?怎么可能!”

恶魔声音颤抖,膜翼抖开,飞向天空,遁入云层中。

“血神,血爆!”

白十二轻声吟道,抬起手中纯白之剑,隔空对着离地百米的恶魔挥出。

砰——

一声巨响,恶魔的身躯炸开,血肉横飞,血雾经久不散。

又是一击秒杀,徐正阳眼中满是震撼。幸好这是队友,要是敌人,自已恐怕也是一个照面,就身首异处了。

不过下一刻,他呆住了。因为白十二的剑抬起,也指向了他!

“自已人,自已人。”徐正阳松弛肌肉,赶忙摆手说。

“自已人?”白十二嘴角勾起笑意,“我与世人为敌,我于世间无敌!在我眼里没有自已人,只有死人和等死之人。”

闻言,徐正阳面色大变,肌肉应激似的隆起,可是少年已经准备向他挥剑了。

“住手!”白十二忽然冷冷地说。

“啊嘞?你还没死?”他说。

“我为什么会死?”白十二问。

“我,我明明吞掉了你的灵魂......我已经吞下三个月主的灵魂,从未失手过。”他疑惑。

徐正阳倒吸一口凉气,他看见少年正以不同的气质和表情,与自身对话,像是上演一场精神分裂的独角戏。

“不好意思啊,你吞下的,可能是白十二的残魂。”白十二说。

“你是谁?”他惊讶。

“记不清了,不过以前除了白十二,谁都有可能是,今天之后,就是白十二了。”

“不管你是谁,我都要吞掉你。”

“什么都吃,小心吃坏肚子。”

白十二双目白光喷薄,搬来两块高度相差不多的石块,对向摆在两边,将【月器】轻轻架在上面。

抬起脚,接着在徐正阳震惊的目光中,踩成两段。

......

墙角的电线杆上,摄像头亮着红光,像是黑暗中的一双眼睛,“亲眼目睹”白十二毁坏【月器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