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刘邦的落寞

他尝试着去维系旧日的关系。

走到熟悉的赌档门口,想进去跟老板聊聊,却发现里面冷冷清清,老板愁眉苦脸地说。

“季哥,如今风声紧,县尊大人严查呢,弟兄们都不敢来了。”

他看到两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地痞起了争执,想上前按照老规矩和稀泥,却被其中一人不耐烦地推开。

“行了行了,刘亭长,这事我们自己去县衙评理!现在有王法了!”

就连他手下的那几个亭卒,看向他的眼神也变了。

以前是敬畏和巴结,如今却多了几分同情、疏离,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。

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,也感受到了新县令带来的变化,跟着这位日渐失势的亭长,似乎前途渺茫。

只有樊哙,依旧像一头愤怒的熊,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,低声咒骂着。

“他娘的!这扶苏太阴险了!把好处都给别人,就让大哥你在这受罪!”

但咒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
刘季能感觉到,扶苏那张无形的大网,正越收越紧。

他不仅仅是在削弱自己的外部影响力,更是在动摇自己的内部根基。

每当夜幕降临,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丰邑家中。

面对萧何偶尔带来的公务汇报,和曹参那欲言又止的沉默,刘季心中的孤立感便愈发强烈。

他知道,萧何和曹参并非有意疏远,但在扶苏的恩威并施之下,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,至少在明面上,必须与自己保持距离。

曾经那个以他为核心,兄弟同心、无话不谈的小团体,如今也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。

樊哙的怨气,萧何的谨慎,曹参的为难,还有他自己心中的屈辱和不甘,都在无声地发酵。

沛县的民心正在离他远去,他赖以生存的底层拥护正在瓦解。

暗河的触角如同鬼魅般,将扶苏的美名散播到每一个角落。

将他刘季衬托得越发像一个尸位素餐、无能碍事的旧官僚。

刘季站在自家那破败的院子里,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,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无助。

他知道,属于他的逍遥日子彻底结束了。

而眼前的困局,才刚刚开始。

……

这日傍晚,刘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,萧何和曹参恰好也来看望。

几杯劣酒下肚,樊哙猛地一拍桌子,通红的眼睛瞪着萧何和曹参。

“萧大哥!曹大哥!我樊哙是个粗人,不懂什么大道理!”

“但我就想问问,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初是怎么过来的?!”

他声音粗噶,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委屈。

“大哥现在被那扶苏小子往死里整!罚俸!天天像遛狗一样巡街!你们呢?”

“一个忙着整顿市场,得了好名声!一个在县衙里稳坐钓鱼台,啥事没有!你们心里过意得去吗?!”

萧何眉头紧锁,放下酒杯,叹了口气。

“樊兄弟,你喝多了。”

“眼下形势比人强,长公子势大,我等若不谨慎行事,只怕会牵连更多兄弟。并非是我不顾念旧情,实是……”

“实是什么?!”

樊哙打断他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何脸上。

“实是你们也怕了?也想巴结那扶苏公子,好保住自己的官位?”

“我告诉你们!没有大哥,你们算个屁!当年是谁把你们拉扯起来的?现在大哥落难了,你们就……”

“樊哙!住口!”

刘季猛地低喝一声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
他知道樊哙是为自己抱不平,但这话太伤人了,也太危险了。

“大哥!我……”

樊哙还想说什么,看到刘季严厉的眼神,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。

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,扭过头去,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。

曹参自始至终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喝着酒,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有些苍白。

他心中何尝不难受?

一边是情同手足的大哥,一边是手握生杀大权、心思深沉的上司。

他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。

扶苏对他的宽宥和期望,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,让他动弹不得。

他能做的,似乎只有沉默。

萧何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,心中一片苦涩。他知道,裂痕己经出现了,而且正在不断扩大。

扶苏的阳谋,实在太过歹毒。

它不首接杀人,却诛心。

它不强迫你背叛,却让你在现实的压力和猜忌中,与昔日最亲近的人渐行渐远。

“都少说两句吧。”

刘季疲惫地揉了揉额头。

“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。扶苏那小子,巴不得看我们自乱阵脚。”

他试图缓和气氛,但效果甚微。

樊哙的怨气,萧何的无奈,曹参的沉默,以及他自己心中那份无法言说的失落和孤独,都如同沉重的乌云,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昔日兄弟同心、推心置腹的场景,似乎己经遥不可及。

而扶苏的手段,远不止于此。

他似乎嫌刘季还不够忙碌,又给他找了新的差事。

这一日,县丞李茂客客气气地找到了正在街面上巡逻的刘季。

“刘亭长,县尊大人有令。”

李茂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道。

“近来天气干燥,县尊忧心火患。”

“命你即日起,负责清查统计县城及各乡亭所有官署、仓廪、民宅的防火措施,登记造册,绘制简图,并提出整改建议,十日内呈报。”

刘季接过那份轻飘飘的命令竹简,只觉得重若千斤。

清查全县防火措施?绘制简图?提出建议?这工作量何其庞大?!

而且繁琐无比,涉及到走访、测量、记录,稍有疏漏便可能被抓住把柄。

这哪里是关心防火,分明是又给他套上了一个新的枷锁,让他更加疲于奔命,无暇他顾!

“知道了。”

刘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将竹简塞入怀中。

李茂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快,假惺惺地安慰道。

“刘亭长辛苦了。县尊也是为了沛县安危着想嘛。您经验丰富,此事交给您,县尊放心。”

说完,便拱拱手,转身离去。

刘季望着李茂远去的背影,气得浑身发抖。

他知道,这又是扶苏的手段,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,将他进一步困在琐事之中。

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,扶苏还在利用雍齿来公开挑衅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