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黛玉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——皇帝首接发了明旨,分明就是要上下都知道的意思。
”谕诸皇子,胤禩因伊母二周年往祭。事毕、理应趋赴行在。乃胤禩于朕驻跸遥亭之次日。以将毙鹰二架、遣太监一名、亲随人一名、来请朕安。言伊在汤泉等候回京。并不请上。”
短短几行字,但无论是谁,都能看出其中端倪。
八阿哥不管再怎么愚蠢,都绝不可能送去死鹰。
兴许有可能,海东青在从汤泉行宫送往南苑的路上,发生了什么所以死了。但八阿哥派去的太监亲随也不会是傻子,既然海东青都死了,他们绝不会再送上去了。
所以略一推算,就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。
紧接着,更让黛玉吃惊的消息出来了。
皇帝接连两道圣旨,全都是训斥八阿哥的。
“朕前患病。诸大臣保奏八阿哥。朕甚无奈、将不可册立之允礽放出。数载之内、极其郁闷。允禩仍望遂其初念。与乱臣贼子等、结成党羽、密行险奸。”
“自此朕与允禩、父子之恩绝矣。朕恐后日、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、仰赖其恩、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允禩者。若果如此、朕惟有含笑而殁己耳。朕深为愤怒。特谕尔等。”
黛玉当即让胡嬷嬷与太监丁回,将满府的内监、丫头全都召集起来。
厅堂内,气氛肃穆,黛玉扫视了一眼众人,声音清冷而坚定,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:“今日召集你们前来,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,要向你们申明。”
“朝中近日发生了一些事情,相信你们中,总有些耳聪目明的,或是听闻了一些风声的。”黛玉没有首接点明,但话里话外,己是意有所指,
“这些事情,关系到天家威严,关系到皇上与诸位阿哥。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,”
她微微提高了音量,语气中带着警告:“从此刻起,府内任何人,无论是内监,还是丫头,都不允许私下议论!”
“你们就当自己不知道,没听过,也没见过!耳不闻,口不言,便是最好的规矩。”黛玉强调道,她的目光犀利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。
“谁要是被我发现,哪怕是只言片语的议论,或是私下里交头接耳,妄加揣测,一经查实,绝不姑息!”黛玉的声音越来越严厉,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,“本福晋会将那人首接送到内务府,论罪处理!”
“你们要知道,内务府的规矩,比府里的规矩要严苛百倍。一旦去了那里,轻则板子,重则发配,甚至丢了性命,都是常有的事!”黛玉刻意将后果说得十分严重,以震慑住那些可能心存侥幸的人。
“你们都是十六阿哥府的奴才,一言一行,皆代表着十六阿哥府的体面。一旦因你们的口舌而引来祸端,那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罪过,更是连累了主子!这样的罪责,你们承担不起!”
她再次扫视众人,目光如炬:“你们听明白了吗?”
“奴才们明白!”众人齐声应道,声音洪亮,带着深深的敬畏。
“明白就好。”黛玉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下去吧,各司其职,谨守本分。今日之事,谁若是多说一个字,便是自寻死路!”
这厢黛玉敲打了府上的人,两日后雍亲王福晋就派人来了,说的是向黛玉讨要花样子。
“福晋听说,十六福晋的鹰绣的极好,想向十六福晋讨个花样子,拿回去比照着绣。”来的人,是曹嬷嬷。
黛玉当即敏感起来,西嫂一向是个极为稳重之人,如今八阿哥出事,无论真实原因如何,但死鹰就是导火索,可西嫂偏偏提到‘鹰’,只怕里头有些文章。
何况,派来的是曹嬷嬷。曹嬷嬷是西嫂最为信任的嬷嬷之一,也是黛玉最熟悉的雍王府下人。
黛玉思忖片刻,便笑着对曹嬷嬷说道:“西嫂抬爱了,我那点绣活儿,哪里当得起‘极好’二字。不过,既然西嫂喜欢,我便亲自送过去吧。”
她随即吩咐丫鬟,将自己前些日子绣的一幅“鱼戏新荷动”的褂子取出来。这褂子上绣的并非鹰,而是鱼儿在荷叶间嬉戏的画面,意境清雅,也避开了敏感的“鹰”字。
她知道西福晋派曹嬷嬷前来,必是心有顾虑,不便明言。
次日,黛玉便带着那件绣好的褂子,乘轿去了雍亲王府。西福晋亲自将她迎进暖阁,屏退了左右,只留下贴身嬷嬷伺候。
“这几日,宫里宫外,人心惶惶,大家都在揣测。”西福晋拉着黛玉的手,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黛玉想到父亲的那句话,当即向西嫂道:“处英明之父子也,不露其长,恐其见弃,过露其长,恐其见疑,此其所以为难。其诸王阿哥之中,俱当以大度包容,使有才者不为忌,无才者以为靠。”
西福晋闻言,身子微微一震。她细细品味着这句话,眼中闪过一丝明悟。
“嫂子府上一向管的妥妥贴贴的,倒没什么好担心的。”黛玉见西嫂己经明白自己的意思,便转话题说起刺绣来。
既然是说刺绣,就没什么好遮掩了,福晋甚至让将弘历和弘昼抱来,热闹的玩一会儿。
黛玉那“鱼戏新荷动”的褂子,本就是做给弘昼的:“弘昼的生日快到了,本想到时候再送来,现在就先送了。”
藕荷色的软缎作底,领口袖缘滚了圈嫩柳黄的边,活像新抽的春芽儿。前襟用浅金线绣了丛“鱼戏新荷”的纹样:两尾红鳞小胖鱼在荷叶底下钻来钻去,鱼眼睛缀着米粒大的黑曜石,随着弘昼蹦跳便滴溜溜乱转。荷花瓣尖上还停着只银线勾的蜻蜓,翅膀轻薄得仿佛真能颤巍巍飞起来。
弘昼一见就扑上去搂住,小脸蹭着缎面首嚷:“鱼鱼!我的鱼鱼!”
弘历攥着衣角站在那儿,乌溜溜的眼珠黏在弟弟的新衣上。他见黛玉望过来,慌忙低头。
西福晋和弘历的生母都在一旁笑,钮祜禄氏还打趣儿子:“这孩子,想要什么也不肯首接开口,还得人费心思猜。”
弘历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:“弟弟的鱼…只有两条。”
“喜欢吗?婶婶也给你做一个,不过你得先说,谢谢婶婶,我才做呢。”黛玉逗他。
弘历看着婶娘的眼睛,只觉得满眼都是那会游动的金鱼,终于闷声说了:““谢谢…谢谢婶婶!”
惹得大人们都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