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朗心中烦郁,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炼珍堂。远远的,见黑夜中庖厨内一团暖暖的光,裴朗便觉安宁了几分。
韦一念正抬头看着月亮。裴朗也远远的看着她,时间暂停,万物静谧。
“郎君,您怎的在此处?”小奚的声音传来,韦一念也看过来。裴朗有些尴尬,既舍不得走,又突然想不出什么理由。情急之下来了一句,“晚上没太吃饱,正想让王三做几个菜。”小奚奇道:“晚上厨官遵照主母要求,特意准备了公子爱吃的餐食,怎的还没吃饱?”说完便觉出不合适,自己住了嘴。
韦一念见他俩走近,听了个大概。挽起袖子,就着现有的原料,做了龙井蛋羹、豆皮卷菜和汤饼。己近重阳,外面愈发清冷,桌上却热气腾腾。
裴朗对韦一念说:“安福去安排明日马车了,菜就不必再送回我房中,不如你与我一道吃几口?”韦一念见小奚看着汤饼,舔了舔嘴唇的样子,笑起来,对裴朗说:“若公子不嫌弃,小奚今日出门替二娘子办了事,也没来得及吃饭,是否可以一起?”裴朗自是希望与韦一念单独相处,无奈小奚眼睛亮亮的望着他,只得应允。
“谢谢郎君,这是二娘子赏的见风消,入口极是酥脆。郎君和一念姐也尝尝。”
三人吃得高高兴兴。见小奚去收拾期间,韦一念和裴朗站在窗边望着明月,韦一念问:“郎君是心有所忧吗?”
“如果有事你觉得应该做,但是不让你做,你会怎么办?”
韦一念问,“此事做了能成吗?”
“大概……不能成吧?轻则罚俸、罢官,重则入狱、影响家族。”
韦一念想了想,“既事不能成,又非要去做,那到底是为了满足心中的君子形象呢?还是真心希望达成目标?”
裴朗转头,惊诧得看向韦一念。此时扪心自问,他确有君子虚荣之心作祟,不想被韦一念瞬间看破。
“可若因事不能成,便无人去做,有违平生所学。”
“做事有许多做法,不一定非要做于事态本身并无太多助益之事,若只为求得贤名,那便是‘我’在'事'前了。”
韦一念始终看向窗外,“我从不相信父兄通敌叛国,翻案固然重要,但对现在的我而言,寻人更为紧要。人命永远在脸面之前。”
她像在重申一个信念:“各立寒阶久,抬头即相逢。即便我们此刻相隔万里,只要在同一片月光下,我也定能寻回他们”。
韦一念的声音细弱但斩钉截铁。裴朗不禁有些羡慕她。他的家人纵使都在身侧,却仿佛日日远在天边。他见她望月出神,便有些肆无忌惮地望着她的侧颜。韦一念突然转头,惊得裴朗慌忙移开眼神。
“喵……”窗外有微弱的叫声。韦一念探头一看,是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咪。韦一念冲出去,把它抱回来给裴朗看,两人头几乎都碰在一起了。裴朗看着她的笑颜,一个人怎么能时而那么清冷疏离,时而又那么笑意盈盈、天真浪漫。小奚从里间跑出来,插在了他俩中间,高兴地去逗引猫咪。裴朗恨不得把他叉出去。
小奚看着小猫犯了愁:“一念姐,王胖子肯定不让我们养猫。他嫌弃一切有毛的,不能煮了的东西。”
韦一念想到自己那么喜欢小动物,或许裴如婉也喜欢。“要不送到二娘子处?这样我们可以常常去看它?”
裴朗急忙说道:“不成,如婉害怕小猫小狗。就养在竹里馆吧。”面前两人对他感恩戴德。
在这一晚的安宁之中,韦一念忽然想起来明日便是裴老夫人回府的日子了,不知为什么,一想到一年前裴老夫人严肃的面容,她不禁有点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