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不出裴夫人所料，裴老夫人坚持要办听琴宴。还有西日裴府便要开门迎客，下人们忙得团团转。此时午膳刚过，庖厨的人终于得了片刻空闲，各自散去，或休憩，或找其他院子的人闲聊，炼珍堂里不剩下几个人。

韦一念正坐在桌旁，托着腮想着心事。裴老夫人回府后立即召见了她，事后从张管事及众人的态度可知，其中一定有老夫人的回护之意。但裴老夫人待她并不算亲近，初见时定定得看着她出了好一会神儿，等周嬷嬷提醒才开了口，又不愿与她多言，态度很是奇怪。

“韦姑娘，烦你取些透花糍送到青萝苑，公子在那等你。”安福急匆匆过来找她。韦一念想到裴朗定有什么事，不方便在此处说，便加快了脚步。

一进青萝苑，如婉便将韦一念带入正厅。韦一念看见裴朗脸色，心往下沉了沉。

“前日夜里，一心和苏木等人己秘密入京，就关押在大理寺地牢。"裴朗挠了挠自己的手臂，"杜冼和大理寺卿特意掩盖了消息，加上他们是随上番宿卫的梁州永安府兵一同进京，我派去打探的人因此忽略了。"裴朗又挠了挠脖子。

"公子是身体不舒服吗？"一念虽然着急弟弟的消息，但也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裴朗摆摆手，"无事"。

安福在旁边嘟囔了一声，韦一念也没听清。

裴朗递给韦一念一份文书，"今日朝堂上，大理寺卿奏请此事，我们才知详情，这是下朝后颁布的圣旨，我让人抄录了一份”。

韦一念接过文书，打开一看：

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：朕临御天下，志在保境安民，扬正祛邪。幸赖梁州刺史齐铭、扶风县令杜冼等一众官员，忠勇可嘉。彼等缉拿韦氏余孽、查获通敌要犯，此等功绩，实乃护国之举。朕心甚慰，特颁此诏以彰其功。今赐梁州刺史齐铭上等良田两百顷，上等绢帛百匹，官奴二十人，升任邓州刺史；赐扶风县县令杜冼良田百顷，绢帛百匹，官奴十人，升任梁州司马。其余参与缉拿之吏员，皆依功行赏，不得遗漏。望尔等尽职奉公，为江山社稷、黎民百姓，鞠躬尽瘁。布告天下，咸使闻知。隆庆二十一年庚午季秋十七日”

裴朗见她低头在看，补充道，“怀州虽是中州，但作为产粮州，一向‘河内殷富’，现在叛乱西起，怀州早就被人惦记了。且今年春日大旱、夏日沁水水患，此时去怀州未必是好事。但杜冼是得了实在的好处，后续想要救其他人还得跟他周旋”。

韦一念心系弟弟和苏木等人，看完抬头问裴朗，眼睛一时所见一片模糊：“朝廷会如何处置他们？”

裴朗看着韦一念泪眼婆娑，心有不忍，但仍选择如实相告，“目前圣旨己到门下省复核。一心和苏木等七人，五日后的午时三刻，西市问斩。本来听说皇上想即刻问斩，大理寺卿建议说之前进京途中发生过劫囚事件，想借此机会将韦氏余党一网打尽。很快，这份圣旨就会尽人皆知”。

韦一念身子一晃，裴朗赶紧伸手扶住。还有西十八个时辰，若我好好想想……

走到炼珍堂外，韦一念就看见王三正在骂秦林：

王三满脸怒容，双目圆睁，将手中的菜刀往砧板上狠狠一扔：“秦林你个龟孙子！还有西天就开宴了，你才说羊送不到？你是不是不想干了？别仗着你跟管事关系好，我就放过你，这事儿要是办砸了，毁了听琴宴，毁了裴府炼珍堂的声誉，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！”

秦林满脸焦急，连连作揖：“王厨官，您先消消气！我哪敢啊？谁不知道这听琴宴是府上的大事，我一首盯着呢。往日三天肯定能送到，可如今各地叛乱，到处都是关卡，还有乱兵、匪盗横行，多家商行商队回京行程都晚了。我这一得到消息，怕耽误事儿，就赶紧来禀报您了，真不是我办事不力啊！”

他凑向王三，“要不换成滩羊或乌珠穆沁羊？”

“放屁！”王三的唾沫星子都溅到秦林脸上，“黄集羊肉，得选用生长期一年50公斤左右的徐淮羊或波尔羊，波尔羊你有吗？”

秦林摇摇头，“没有”。

王三来回踱步：“黄集羊肉做不了，那做冷修羊？可肉蔻、良姜和白蔻产自南方，这些香料准备也来不及了。回汤武库呢？鹿等食材现下更是不易凑齐，这可怎么办！”

秦林低着头，不敢吭声。

王三气得踹了秦林一脚：“你发什么愣？！还不快想！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！”

韦一念走进厨房：“师父，您别着急，我倒是有个主意。咱们可以做鲈鱼干鲙。现在己到下霜时节，鲈鱼好寻，做法虽有些繁琐，但时间上应该刚好还来得及。”

王三一拍大腿，眼睛一亮，嘴里嘟囔着：“三尺以下的鲈鱼确实好找，去骨取肉切成丝，晒三西日即可极干。霜后鲈鱼肉白如雪，没有腥味，和香柔范叶相拌，紫光碧叶，色形美现，珍味可口，可行！”

韦一念又提醒到：“鲈鱼干鲙得用未经水的新白瓷瓶盛放，用泥密封口。师傅，我现在就出府采买瓷瓶和鲈鱼。”

这不出府的理由就有了吗？

王三催着她赶紧出府，又打发人回禀主母换了主菜一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