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学堂危机升级

晨雾未散,县衙的青布马车便沿着碎石路驶进了村子。

苏瑶瑶正蹲在学堂后院给南瓜苗浇水,听到前院传来喧闹声,她将沾满泥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赶忙跑了过去。

只见两个差役抱着贴了封条的《齐民要术》站在台阶上,为首的张班头扯着嗓子喊道:“县太爷说了,这书里有违制言论,即日起禁止传阅!学堂要是再教这本书,连带先生都得吃牢饭!”

陈先生扶着门框的手不住地颤抖,灰白的胡须也跟着颤动起来,他质问道:“这书讲的是种稻养桑的法子,怎么就违制了?”

“怎么?”张班头斜眼扫过院里晾着的稻穗标本,“有人告了状,说你们借农书传歪理。县太爷要的是教化,不是让小崽子们学什么‘粪壤有别’!”他甩下文书,封皮上朱红的“禁”字刺得苏瑶瑶眼睛生疼。

学堂里突然传来抽噎声。

扎羊角辫的小杏子抱着《千字文》冲了过来,眼泪滴落在纸页上,哭着问道:“阿瑶姐姐,是不是以后不能学‘春种一粒粟’了?”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孩子,小萝卜头攥着她的衣角,急得鼻涕泡都出来了。

苏瑶瑶蹲下身,为小杏子擦去眼泪,安慰道:“怎么不能?姐姐再找别的书教你们。”话虽如此,当她摸向袖中那页“光”字习字时,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——学堂里像样的农书本就只有这一本,没了《齐民要术》,拿什么教孩子们辨土壤、算农时呢?

更糟糕的是午后,在大槐树底下。

赵家大婶叉着腰站在石碾子上,手里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禁书告示,叫嚷道:“都瞧见没?这学堂教的是犯忌讳的书!我家二丫要是学了这些,回头说不准得被当成乱民!”她唾沫星子乱飞,“上回我就说女子识字没用,偏有人不信——”

“赵婶,可阿瑶教的算术帮我家算清了粮铺的账。”王婶攥着布包挤了进来,声音有些发虚。

“那是她运气好!”赵家大婶拔高嗓门,“你们没听说?前儿县上差役来,那眼神跟狼似的!要真闹大了,咱们村都得跟着受牵连!”她扫过人群,故意压低声音,“我还听说……这学堂背后有人使坏,专门挑咱们穷村的软柿子捏!”

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。

苏瑶瑶挤到大槐树下时,正好看见李铁柱家的媳妇拽着儿子的胳膊往外拖,说道:“跟我回家割猪草去!再读这种书,看你爹不打断你的腿!”那孩子哭着扒住树干,指节都泛白了。

“婶子!”苏瑶瑶冲过去拦住她,“您忘了上月小宝用算术帮您算清了卖鸡蛋的钱?他还说要学了种稻子,让您冬天不用去河边洗米手冻裂呢。”她抓住小宝的手,问道:“小宝,你说你想不想学‘用粪犹用药’,让咱家的地多打两石粮?”

小宝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,说:“想……想给娘盖新草房……”

李铁柱媳妇的手松了松。

可赵家大婶又挤了过来,一把扯开小宝,说道:“盖草房?等县太爷来抄了学堂,你家草房都得被掀了瓦!”她瞪着苏瑶瑶,“小丫头片子懂什么?赶紧关了学堂,别害了这些娃!”

围观的人越聚越多,有几个原本送孩子来的家长开始拽自家娃的衣袖。

苏瑶瑶望着那些逐渐消失在巷口的小身影,喉咙发紧——昨天还坐得满满当当的学堂,此刻空得能听见风穿堂而过的声响。

“阿瑶。”苏大壮扛着猎弓从门外走了进来,猎袋里的野兔还在扑腾,“陈先生说要收拾书箱,他……他手都在抖。”

苏瑶瑶转身,看见陈先生正用袖口擦拭那方教鞭,枣木上的包浆被擦得发亮,陈先生自责道:“是我没用,空读了几十年书,连个学堂都护不住。”

“先生别这么说!”苏瑶瑶冲过去按住他的手,“您教孩子们识字的时候,他们眼睛里的光,比星星还亮。”她想起前晚刘三的话“这祸事怕不是只冲书来的”,攥紧了袖中的竹牌——那个“慎”字被体温焐得发烫。

月上柳梢头时,苏瑶瑶敲开了村东头的土坯门。

瞎子刘三正坐在院里摸卦,竹牌撒了一地,其中一枚“劫”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“刘三爷爷。”苏瑶瑶蹲下来帮他捡竹牌,问道:“学堂的事,您早料到了是不是?”

刘三的盲眼动了动,竹竿在地上点出“咚”的一声,说道:“那禁书令来得蹊跷。《齐民要术》传了几百年,怎会突然犯忌讳?”他摸索着倒了碗茶,“小丫头,你当那赵家婶子是真心怕禁书?她男人欠了赌坊的债,前儿有人塞了钱让她闹。”

苏瑶瑶攥紧茶碗,问道:“那……那您能帮我们吗?”

刘三的手停在半空。

风掀起他褪色的青布衫,露出腰间半枚残玉——那是前朝的龙纹。

“我这把老骨头,早没了当年的人脉。”他叹息道,“不过……或许能托人去府城查查,这禁书令是县太爷的主意,还是上头压下来的。”他突然抓住苏瑶瑶的手腕,“但你得做好准备,若是真有人要捣毁这学堂……他们不会只动嘴皮子。”

苏瑶瑶回到家时,灶房还亮着灯。

苏母正就着油灯补学堂的布帘,针脚歪歪扭扭。

她说道:“大壮说学堂的事……要不咱暂时关了?等风头过了……”

“娘。”苏瑶瑶在她身边坐下,“您记不记得上个月,王婶家的二妮用我教的算盘算清了卖绣品的钱,给您带了半块桂花糕?您当时说,要是所有女娃都能识字,该多好。”她握住母亲的手,“我不能让她们的光灭了。”

转机出现在第三日午后。

陈先生攥着一封皱巴巴的信冲进学堂,眼眶发红,喊道:“阿瑶!我给京城的李焕之写信了!他当年和我同科,现在在礼部当员外郎!”他展开信纸,墨迹未干的字迹透着力道,“他说会帮着递折子,跟皇上说《齐民要术》是农桑要典,禁不得!”

苏瑶瑶凑过去,看见信尾的朱印还带着墨香。

她忽然想起前儿在灶房,陈先生翻箱倒柜找旧信时的模样——他擦了半宿那方刻着“致知”的砚台,说“总得为这些娃搏一搏”。

“可……来得及吗?”苏大壮挠着头,“县太爷说七日之内要整改,要是李大人的折子递不上去……”

“来得及!”苏瑶瑶眼睛发亮,她想起刘三说要查禁书令的来头,想起李大人信里那句“农桑为本,教化为先”,突然福至心灵般摸向怀里——那页“光”字习字不知何时被焐得温热,墨迹晕开的地方,倒像一团要烧起来的火。

可当晚,当苏瑶瑶提着灯笼去学堂检查门窗时,却听见后院的竹篱笆发出“咔嚓”一声。

她屏住呼吸,看见墙根下有个黑影闪过,手里似乎攥着什么——是火把?

月光被乌云遮住的刹那,苏瑶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。

她摸向腰间的竹牌,“慎”字还在,可刘三说的“最坏打算”,此刻正踩着碎叶,一步步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