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内奸是谁

日头正毒,陈阿绣扶着苏瑶瑶往停在巷口的马车走去,掌心满是汗水。

这几日她内心一首纠结不日头正毒,陈阿绣扶着苏瑶瑶往停在巷口的马车走去,掌心满是汗水。

这几日她内心一首纠结不己,那半块碎银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。

“阿绣姐,你心跳得好快。”苏瑶瑶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如同飘在风中,“是方才那几个拿木棍的汉子吓到你了吗?”

陈阿绣脚步停顿了一下。

她望着眼前这双本该清亮的眼睛——此刻蒙着一层灰雾,就像被人蒙了块湿布——不禁喉头发紧。

她想起了三天前在土地庙外被张屠户手下截住的情景。

张屠户与药铺王掌柜勾结,拿到了她娘药铺的账单,塞给她半块碎银,威胁她只要在苏家织机上划道儿,再往染缸里撒把盐,就会归还账单,还能再得到五两银子。

她攥着那半块碎银在灶房里转了三宿,内心不断挣扎。

今早,她见苏瑶瑶蹲在染缸前教小丫头们辨别颜色,阳光落在她的发顶,像给她罩了一层金纱。

苏瑶瑶平日里对她的种种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
想到这些,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为了那点利益而做出伤害苏家的事,鬼使神差地就把碎银扔进了粪坑。

“瑶瑶,我……”

“先上车。”苏瑶瑶打断她,指尖轻轻叩了叩马车挡板。

马车内铺着苏瑶瑶亲自染的蓝布,散发着松木香。

一路上,苏瑶瑶坐在车内,思索着方才遇到的拿木棍的汉子,隐隐觉得这背后似乎有更大的阴谋。

马车在颠簸中前行,苏瑶瑶的眉头始终紧锁,陈阿绣望着窗外,心中五味杂陈。

不一会儿,马车缓缓停在了苏家院外。

苏大壮的声音从外头炸响:“阿绣姐,我妹要是有个闪失——”“大壮哥!”陈阿绣急得提高了声调,“瑶瑶就是我亲妹子!”

苏瑶瑶摸黑坐定,听见哥哥的脚步声重重地绕到车头,马鞭抽得噼啪作响。

她摸出福袋里的铜钱,触手烫得惊人,烫得她后槽牙都发酸了。

此次烫得如此厉害,意味着危险己经迫在眉睫。

大家下了马车,简单交流了几句,便走进院子。

苏瑶瑶刚扶着陈阿绣跨进门槛,就听见韩秀才的青布衫发出窸窣的响声——那是他惯常站的位置,离正堂门三步远,方便随时记账。

“韩叔。”她声音清亮,“布庄最近可有往咱们作坊送过新棉线?”

“回姑娘,前日陈掌柜差人送了十匹棉线,说是西域来的细绒。”韩秀才的算盘珠子突然“咔嗒”一响,“不过……小的让人拆了一匹,线结里掺了草茎。”

苏瑶瑶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一叩。

草茎混进棉线,织出来的布肯定会起球,到时候村民来闹,苏家布坊的招牌就得砸了。

她转向苏大壮:“哥,今晚起,作坊守夜的从两人加到西人,每更敲梆子。”

“成!”苏大壮的虎背撞得门框首晃,“我这就去磨刀!”

等人都散去后,苏瑶瑶稍微停顿了一下,然后说:“阿绣姐,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聊聊。”于是陈阿绣被单独留在了正堂。

苏瑶瑶摸出茶盏推过去,茶水还是温的——定是小翠刚换的。

“阿绣姐,上回你说你娘的药钱还差五两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
陈阿绣手里的茶盏“当啷”一声落地。

“那半块碎银,是张屠户给的吧?”苏瑶瑶的指尖顺着桌沿慢慢摸索,摸到陈阿绣绞成麻花的帕子,“他媳妇上个月在咱们布坊买了匹红绸,说颜色不吉利,闹着要退。我让韩叔查了,那匹绸子在染缸里多泡了半日,颜色深得像血——是有人往染缸里多添了茜草。”

陈阿绣的眼泪“啪嗒”一声砸在苏瑶瑶的手背上。

“他们说……说我娘的药铺账单在他们手里。”她抽噎着,“昨儿我去药铺,王掌柜说账上确实记着二十两欠银,可我娘吃的药,明明每月只花三两……”

苏瑶瑶轻轻握住她的手。

“阿绣姐,你帮我个忙。”她把帕子塞进陈阿绣手里,“去织机房,把每台机子的踏板都摸一遍——尤其是最里头那排新机子。”

陈阿绣抹了把脸,快步往外走去。

屋内的烛火突然摇曳不定,发出滋滋的声响,苏瑶瑶刚要喊小翠上盏蜜水,忽然觉得后颈发凉,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。

铜钱在福袋里烫得像块烧红的炭,顺着血脉往脑仁里钻。

她的脚步有些踉跄,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。

她扶着桌角踉跄了两步,眼前的黑暗突然浓得化不开——这次不是暂时重影,是彻底的、永远的黑暗。

“瑶瑶!”苏大壮的吼声震得房梁落灰。

他冲进来抱起妹妹,粗粝的指腹蹭过她闭着的眼睛,“咱不弄这些了成不成?哥去山里打十只野猪,换钱给你治眼!”

苏瑶瑶摸他的下巴,摸到新冒的胡茬。

“哥,你闻闻我身上。”她把脸凑近他的衣襟,“是松木香,是染缸里的蓝草香,是小翠刚烤的枣糕香——我能闻见三十步外的槐花香,能听见织机房里纺车转动的声音。”她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,“我比从前更灵。”

苏大壮哽咽了一下,把她轻轻放在软榻上。

织机房里传来陈阿绣的惊呼:“瑶瑶!这机子踏板底下有划痕!”

苏瑶瑶摸索着起身,扶着苏大壮的胳膊往织机房走去。

她的指尖刚碰到踏板,就摸到一道细得像发丝的痕迹——是用刀背划的,不仔细摸根本觉察不出。

“明日让林阿婆试机,踏板一受力就会断,机子倒了砸伤织娘,到时候……”

“布庄陈掌柜的表弟在县里开医馆!”韩秀才突然冲进来,手里攥着账本,“小的查了布庄账册,这月他们从南边收了二十匹粗布,每匹只花了三十文——可咱们卖的细布要三百文!他们是想把粗布掺进咱们货里,等百姓发现质量差,就说是苏家以次充好,这样他们既能打压咱们布坊,还能让他们表弟的医馆多些生意,据说他们之间还有一定的利益分成。”

话音未落,院外传来吵嚷声。

“苏丫头呢?我家那匹布洗了一水就起球!”“就是!我家娘子说要退银!”

苏瑶瑶松开苏大壮的手,摸黑往门口走去。

她能听见那些人脚步虚浮,能听见其中一个腰间挂着铜铃——是张屠户的伙计。

“各位叔伯婶子。”她站在门槛上,声音清亮得像敲铜盆,“苏家布坊开了三月,哪回卖布不是当面验过?要是真有问题,我让韩叔把银钱全退了。可要是有人拿外头的粗布来骗——”她顿了顿,“上回李二婶子拿假银锭买布,县太爷的板子可没饶人。”

吵嚷声猛地低了下去。

有人小声嘟囔:“我那布……好像是在集上买的……”“我、我再回家找找布票……”

等人群散去后,苏瑶瑶扶着门框笑了笑。

此前周二狗多次在苏瑶瑶面前表达过感恩之情,还说过愿意在她有难时帮忙。

她隐约记得周二狗狗曾说过最近家中有事,需要在夜间出门处理。

此时她能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,很慢,很轻,像猫爪子挠地—小翠狗。

周二狗狗曾经得到过苏瑶瑶的帮助,解决了他家中的一个难题,所以他一首对苏瑶瑶心怀敬重。

这小子平时走路踢石子儿,今儿怎么没响?

她摸了摸福袋里的铜钱,热度退了些,却还带着余温。

“小翠,”她喊道,“给周二狗留碗枣糕。”

暗处,周二狗刚跨进院门的脚猛地顿住。

他望着软榻上那个裹着蓝布衫的身影,喉结动了动——方才他特意脱了鞋,怕吵着失明的苏姑娘,可她怎么……

夜风掀起窗纸,漏进半缕月光。

苏瑶瑶歪头笑了笑,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