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光裹挟着晨雾汹涌而至,苏瑶瑶的盲眼被映得发红。
她能听见火把燃烧时松脂炸裂的噼啪声,还夹杂着赵道士尖细的咒骂:“小瞎子偷了山神的龙珠!再不动手,龙气冲出来要吞了咱们十八户!”
“哥。”她反手紧紧抓住苏大壮的手腕,指尖沁出冷汗,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。
福袋里的暖玉烫得几乎要灼穿布料,这是危险逼近的预警。
昨夜在山神庙后发现的地缝还在脚下三寸之处,她能感知到缝里翻涌的能量如同被铁链拴住的野兽。
若让火把引燃了聚集的龙气,整座山都会塌下来,将村子掩埋。
苏大壮的猎刀“唰”地抽出半寸,刀鞘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。
他说道:“我守着,你躲到神像后面。”说着,他粗糙的掌心覆住妹妹的后颈,像小时候护着她躲暴雨那样,把她往阴影里轻轻推了推。
灵狐小白的尾巴扫过苏瑶瑶的脚踝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颤音。
她蹲下身,摸了摸小白的耳尖,摸到一层紧绷的绒毛,这表明小狐狸在蓄势待发。
“烧庙!烧了这不祥人!”
前排村民举着火把冲上来,火光映照得山神庙的斑驳壁画忽明忽暗。
赵道士挤在人群最前面,道袍下摆沾着草屑,手里的黄符被山风刮得哗哗作响。
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寒夜中饿狼的双眼,闪烁着贪婪与凶狠的光,死死地盯着猎物,喊道:“泼油!把庙门堵死——”
“哧啦!”
一道橘色残影掠过火把的光。
灵狐小白从神像底座的暗格里窜出,后爪在青石板上划出白痕,精准地叼住赵道士手里的符纸。
符纸边缘刚被火把燎出焦黑,下一秒就被小白甩到半空,它利齿一合,符纸碎成雪片似的飘落在赵道士脚边。
“妖、妖物!”赵道士踉跄后退,撞翻了身后举火把的张猎户。
村民们发出惊呼,几个胆小的妇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,火把的光跟着晃动起来,把山神庙的影子扯得歪歪扭扭。
苏瑶瑶摸到墙缝里凸出的砖角,借力站首身子。
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玉璧撞击的声响,此时暖玉的震颤逐渐平缓,这意味着村民的动摇,是转机的出现。
“各位叔伯婶子。”她开口时,声音沉稳得像山涧里的老石头,“昨夜我和大壮在庙后发现的地缝,并非是山神发怒,而是龙脉醒了。”
人群里响起抽气声。
李老汉的旱烟杆敲在地上,问道:“龙脉?那不是……”
“是护着咱们村子的宝。”苏瑶瑶摸出怀里的玉璧,指尖轻轻抚过刻着云纹的边缘。
这玉璧是她前日在村东老槐树下用福气感应“捡”到的,当时暖玉烫得她手心发红,现在想来,原来是龙脉在指引。
当时,她用福气感应探地缝时,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、带着刺鼻辛辣味的酒气,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疑惑。
她回忆起村里只有赵道士有雄黄酒,而且他近日行为异常,结合酒气的来源,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。
“龙气要顺着地缝散到田里,咱们的庄稼才能长得好。可要是拿火把烧,龙气被逼急了,会像山洪似的冲出来。”
“那你家菜地的菜心为啥比旁的粗?”人群里有人喊道。
“因为龙气先散到了李伯家地里。”苏瑶瑶转向李老汉的方向,说道,“李伯,您今早摸过土没?是不是比往日暖?那是龙气在润土。要是真触怒了龙脉,您的菜苗早该焦了。”
李老汉的旱烟锅子在裤腿上蹭了蹭,闷声说道:“娃子说的在理。我今早扒拉了半垄地,土松得能攥出水——”
“放屁!”赵道士突然扑过来,被小白“嗷”地一吼吓得顿住了脚。
他额角青筋首跳,盯着苏瑶瑶手里的玉璧,眼里仿佛燃烧着怒火,喊道:“她骗你们!那玉璧是偷的,是山神要收回的信物!”
苏瑶瑶的暖玉猛地一震。
她想起昨夜地缝里渗出的寒气,赵道士的声音里藏着慌乱,就像被踩住尾巴的黄鼠狼。
“赵叔要是不信,不妨过来看看。”她把玉璧举高,说道,“这玉璧上的云纹,和地缝石壁上的刻痕是不是一样?”
几个村民凑过去张望。
王屠户的大嗓门炸响:“还真他娘的像!地缝那石头上的纹路,和这玉璧上的云头一个样!”
人群开始松动。
有人放下火把,有人交头接耳,连举着火把的张猎户都迟疑地把胳膊垂了半寸。
赵道士的脸涨成猪肝色,突然转身往地缝方向冲去,喊道:“我亲自拆穿她!”
“哥!”苏瑶瑶急切地喊道,暖玉烫得她指尖发疼。
苏大壮的长棍“咚”地戳在地上,像一道铁闸横在赵道士跟前。
赵道士刹不住脚,额头重重撞在棍身上,疼得捂着脸后退。
灵狐小白趁机窜到他脚边,一口叼住他的道袍下摆,死不松口。
“松手!畜牲!”赵道士踉跄着甩腿,小白被扯得在地上打了个滚,却咬得更紧。
苏瑶瑶摸黑往前挪了两步,听见赵道士急促的喘息里混着冷笑,那声音虽轻,却像根针戳进她的耳膜。
“赵叔这么急着靠近地缝……”她顿了顿,玉璧在掌心凉得反常,“莫不是怕我们发现,这地缝里根本没有什么山神之怒?怕我们发现,您往地缝里撒过雄黄酒?”
赵道士的喘息突然停了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又镇定下来,试图狡辩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!”
苏瑶瑶微微扬起下巴,语气坚定地接着说道:“前日我用福气感应探地缝时,就闻到了那股特殊的酒气。雄黄酒能镇灵物,可龙脉是活的,被酒气激得越凶,村民就越会相信你的‘山神发怒’说辞。您为了谋取私利,往地里撒药粉、往井里投石子,还煽动大家烧庙,不是为了平息怒火,而是怕龙气散出来,暴露了您的恶行。”
人群里炸开一片惊呼。
李老汉的旱烟杆“咔”地断成两截,喊道:“赵老三!上个月我家井里的石子,是你扔的?”
赵道士的道袍被小白扯得歪到肩头,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粗布短打。
他眼神闪烁,内心挣扎着,突然甩开小白,踉跄着后退两步,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,最后落在苏瑶瑶身上。
晨雾里的火光映着他扭曲的嘴角,声音像淬了毒的刀:“你们信她?等着吧——”他猛地指向苏瑶瑶,“这小瞎子才是祸根!她一来,村子就没消停过!”
山风卷起几片符纸残屑,打在苏瑶瑶脸上。
她攥紧腰间福袋,里面的暖玉玉佩在发烫、在轰鸣,这不是结束,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