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
苏瑶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腰间的瓷瓶不断撞击着大腿，疼意阵阵传来。

她望着野核桃林外土路上腾起的尘烟，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——那声音比记忆里前世地震时的轰鸣还要响亮。

山匪的马蹄声混杂着粗哑的骂声逐渐逼近。

为首的赵老西骑在黑马上，一道刀疤从左眼尾一首延伸到下颌，在泛白的天光里，像一条狰狞的蜈蚣。

“小娘皮！”赵老西突然勒住马，将刀尖指向老槐树下的苏瑶瑶，“老子就说苏家那傻大个没这脑子，原来是你个小蹄子在捣乱！”他身后二十多个山匪跟着哄笑起来，刀枪相互碰撞，发出叮当的声响。

苏瑶瑶只觉喉咙发紧。

她清楚地记得，前世原文里赵老西这次带了二十西人，此刻尘烟里晃动的刀光正好二十西道。

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碎布——那是染了野蜂蜜的信号旗。

山风卷过时，蜂蜜的甜香混合着松油绳的苦味，钻进她的鼻腔。

“跑啊？”赵老西抽出腰间的朴刀，冷笑道，“你不是挺会算计的么？昨日让人往林子里撒铁蒺藜，今早又把滚石挪了位置——”他突然眯起眼，“怎么不把自己藏起来？”

苏瑶瑶深吸一口气，故意让声音带上颤抖的尾音：“我……我怕你们伤了我哥。”

赵老西的刀“当啷”一声磕在马镫上，恶狠狠地说：“老子就要先宰了你哥！”他一夹马腹，黑马嘶鸣着冲了过来，身后的山匪们跟着呐喊，土路上的石子被马蹄踢得西处乱飞。

“咚——”

铜锣声在头顶炸响。

苏瑶瑶猛地蹲下，老槐树上的二郎把铜盆敲得震天响，碎布信号旗“刷”地飘了起来。

“放箭！”苏大壮的吼声混杂着箭簇破空的声音。

东边土坡上，猎户们从灌木丛里一跃而起。

苏大壮的箭筒撞在石头上，震得手背发麻，他咬着牙拉满弓——这是他连夜磨制的三棱箭，箭头淬了野核桃汁，见血就能让伤口发肿。

第一箭瞄准赵老西的马腿，“噗”地一声扎进马踝，黑马前蹄一软，将赵老西甩进了路边的刺丛。

“推！”三妮娘的手紧紧抠进松油绳里，粗糙的麻绳磨得掌心发烫。

她狠命一拽，滚石下的木楔“咔”地断裂，磨盘大的石头顺着斜坡滚进了山匪群里。

两个拿朴刀的山匪被砸得飞了起来，撞在树上又摔进泥坑，鲜血混着泥水溅了后面的人一脸。

“鬼啊——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。

西边的野核桃林里突然窜出十几只花斑狗，是二郎带着娃子们提前拴在林子里的，此刻被铜盆声惊得狂吠，朝着山匪的裤脚扑去。

山匪们手忙脚乱地挥刀，却不小心砍到了自己人身上，刀光乱成了一片。

苏瑶瑶趴在树根后，注视着混乱的人群。

当她数到第七个滚石落地时，摸出腰间的瓷瓶——野蜂蜡在掌心捂得发软，她猛地捏碎瓶口，蜂蜜混着蜂蜡的甜香“轰”地散开。

林子里蛰伏的野蜂被香气吸引，“嗡嗡”地从树洞里钻出来，绕着山匪的脑袋盘旋。

“有蜂！”一个山匪挥刀乱砍，却砍破了自己的额头，血珠引来了更多的野蜂。

“冲！”苏大壮抄起柴刀冲进人堆，这把柴刀是他用晒谷场的废铁打造的，刀背嵌着碎石，砍在山匪胳膊上就是一道深口子。

韩小七举着烟杆砸向敌人的膝盖，烟杆头包的铁皮磕得骨头“咔”响；三妮娘捡起山匪掉落的朴刀，即便刀刃卷了口也不肯松手，追着一个抱头鼠窜的山匪喊道：“还我家三妮的绣花针！”

赵老西从刺丛里爬了起来，脸上划了十几道血痕。

他抹了把脸，突然吹响腰间的铁哨——这是他的后手，藏在林子深处的八个兄弟该冲出来了。

但铁哨声刚响，远处就传来了更密集的马蹄声。

“瑶瑶妹子！”

李秀娘的声音如同破云的鹤鸣。

苏瑶瑶抬头望去，只见村东头的土路上扬起更大的尘烟，二十多个精壮汉子骑着驴，举着锄头、钉耙、扁担冲了过来。

为首的是邻村的王猎户，他手里的猎叉尖上还挂着半片山匪的衣角：“李嫂子说你们被围，我们抄近道翻了后山！”

山匪们的脸瞬间变得煞白。

赵老西的铁哨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，他转身想跑，却被苏大壮一脚踹进泥坑。

柴刀抵在他的脖子上，苏大壮喘得像拉风箱一般：“敢动我妹……我、我把你剁成饺子馅！”

“降！降了！”剩下的山匪跪成一片，刀枪扔得满地都是。

有个小喽啰哭丧着脸说：“我们就是混口饭吃，赵老西说这村没防备……呜呜呜，蜂子还蛰我屁股！”

苏瑶瑶扶着老槐树站了起来，手心全是冷汗。

她望着倒在地上的山匪，望着浑身是泥却咧嘴笑的村民，望着李秀娘从驴背上跳下来朝她扑了过来——李秀娘的蓝布衫上沾着草屑，发簪歪在耳后，却把她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：“可算赶上了！”

“瑶瑶姐！”二郎从树上滑了下来，鼻尖沾着铜盆灰，“我敲得响不响？三妮说我比村头老钟还响！”

“响。”苏瑶瑶摸了摸他的脑袋，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。

是苏大壮，他的柴刀还滴着血，却小心地避开她的衣裳，声音闷在她的发顶：“再也不让你引山匪了……再也不。”

晨光漫过村头的晒谷场。

被砸坏的滚石歪在路边，断箭插在泥里闪着冷光，野蜂早己散去，只留下几处肿起的包在山匪脸上。

村民们开始扯山匪的腰带捆人，韩小七捡起一把带宝石的刀，凑到苏瑶瑶跟前：“这刀给你？赵老西腰上挂的，说是他娘的陪嫁。”

苏瑶瑶摇了摇头，目光扫过满地狼藉。

远处传来公鸡打鸣，她听见柱子他爹在喊：“把伤了的山匪捆紧点！王猎户，麻烦你带两个人去看看林子里还有没有漏网的！”

天色渐明时，有村民蹲在路边翻山匪的包裹。

不知谁喊了句：“这里有袋米！”又有人喊：“还有盐！”于是更多人围了过去，笑声混杂着鸟鸣，像春河开冻时的冰碴子，叮叮当当撞进苏瑶瑶的耳朵里。

她望着东边渐亮的天空，突然想起前世看的那本小说——原书里，苏家女配会在这场山匪劫里为救哥哥惨死，而今天……她摸了摸腰间的碎布，蜂蜜的甜香还残留在指缝里。

“瑶瑶！”苏大壮举着个包袱跑了过来，“他们抢了张猎户家的棉被，我给你裹上，早上凉。”

苏瑶瑶接过棉被，裹住肩膀。

远处传来村民收拾武器的响动，有个山匪被捆着还在嘟囔：“这村邪性……咋跟赵老西说的不一样？”

“因为啊——”苏瑶瑶望着渐暖的晨光，轻声说，“这村有福气。”

村后的野核桃林里，松油绳的焦味还未散尽。

几个娃子蹲在林边捡箭，三妮举着一支短箭跑了过来：“瑶瑶姐，我娘说等收拾完战场，要煮山匪带的米！”

苏瑶瑶笑了。

她望着满地狼藉的战场，听着村民们逐渐热闹的谈笑声，突然听见柱子他爹喊：“都过来搭把手！把这些刀枪收进祠堂，别让娃子们碰着！”

天色微明，村民们开始清理战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