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叶在低语。
张尘的指尖抚过叶片,叶脉中的金线突然游入手心,在皮肤下织成微型星图。右眼的琉璃瞳微微发烫,瞳仁深处倒映着十二扇青铜门虚影,每扇门环上悬着的冰棺正在渗血,血珠坠入瞳孔时激起万千涟漪。
"你听。"铃突然按住琴匣,匣中婴孩的三只眼同时睁开,"地脉在抽泣。"
话音未落,青冥山突然裂开三千道地缝。不是寻常的沟壑,而是布满青铜獠牙的巨口,每个裂口中都探出缠满绷带的手臂,掌心捧着一盏琉璃灯。灯芯跃动的不是火焰,而是袖珍的晚晴剑影,剑穗铜铃轻响的韵律,竟与张尘的心跳完全同步。
"劫火引路......"铃的盲眼淌下金液,在地面画出扭曲的卦象,"祂们要开天门了。"
张尘的琉璃瞳突然射出光柱。光中浮现的并非星图,而是无数青铜齿轮咬合的场景——青冥山的峰峦是齿轮,往生河的支流是链条,连飘落的枫叶都是转动的机括。当光柱扫过祖师殿废墟时,残垣断壁突然重组,化作巨大的青铜日晷,晷针正是那柄插在祭坛上的石剑。
晷影偏移三寸,天地骤暗。十二扇青铜门虚影突然实体化,门环上的冰棺炸裂,晚晴剑如离弦之箭射向八方。每柄剑落地即生根,剑身暴涨成通天青铜柱,柱面浮现的血纹与张尘脊背的剑纹互为倒影。
"坎位!"铃的婴孩突然开口,声音苍老如李当归,"截断生门!"
张尘踏着枫叶跃起,琉璃瞳锁定了最东侧的青铜柱。柱面上他的倒影正在狞笑,手中虚影剑刺向的竟是铃的后心。真实的虚影剑脱手飞出,剑尖点在倒影眉心时,青铜柱突然龟裂,裂缝中涌出粘稠的金色血液。
血泊中浮起盏青铜灯,灯芯蜷缩着个穿红肚兜的婴儿。婴儿额心的?符正在融化,露出底下星图状的伤疤——与张尘右眼的星图完全一致。
"原来是你......"张尘的剑纹突然暴起,化作锁链缠住青铜灯,"三百年前血枫林的引魂灯!"
灯芯婴儿突然睁眼。没有瞳孔的眸子映出往生河倒影,河底沉睡的青铜棺椁正在开启。当第一具棺盖掀开时,青冥山响起古老的葬歌,歌词竟是铃的婴孩在琴匣中时常哼唱的童谣。
铃突然呕出金血。她的青铜茧婴孩挣脱琴匣,六指拨动虚空琴弦。每根琴弦都连着青铜柱,奏出的音波在柱面刻下梵文。当第七个梵文完成时,十二根青铜柱同时倾斜,柱尖指向张尘的琉璃瞳。
"归途在瞳......"张尘福至心灵,虚影剑调转刺向自己的右眼。剑尖触及瞳孔的刹那,琉璃瞳轰然炸裂,碎片在空中组成星轨。轨道尽头浮现青铜马车,车辕上坐着缠满绷带的车夫,缰绳竟是三百条往生河的支流。
马车门帘无风自卷,露出端坐的华服女子。她膝上横着未出鞘的剑,剑鞘纹路与张尘背上的剑纹同源,发间簪着的正是苏晚那支染血的发簪。
"师姐......"张尘的剑纹突然熄灭,浑身血液逆流,"你还活着?"
女子抬眸的瞬间,青冥山地脉尽碎。无数青铜齿轮从地底升起,在空中拼成转轮。转轮中央的凹槽,正好与张尘破碎的琉璃瞳形状吻合。
"时辰到了。"车夫的绷带散开,露出的面容让铃尖叫后退——竟是李当归年轻时的模样,"该还债了,未归人。"
马车轮碾过星轨,青铜转轮开始转动。每转一圈,张尘的皮肤就剥落一片,露出底下蠕动的星图。当第九圈转完时,往生河突然倒灌苍穹,河水中浮起十二具冰棺,棺中葬着的赫然是历代葬天者的——右眼!
铃的婴孩突然啼哭。六指扯断琴弦,弦丝在空中结形。当最后一道弦音消散时,张尘看到了最恐怖的画面:弦丝人形的面容,正是青铜门后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。
"快走!"弦丝人形抓住张尘的手腕,触感冰凉如往生河水,"祂们要的不是葬天......"
话未说完,马车中飞出剑鞘,将弦丝人形钉入地面。华服女子终于起身,未出鞘的剑指向张尘眉心:"你的眼睛,该物归原主了。"
琉璃瞳碎片突然暴起,嵌入转轮凹槽。当转轮完全契合的刹那,张尘看到了真相:三百世轮回中,每个自己都在青冥山刻下同样的星轨,而所有星轨交汇处,都指向此刻的青铜马车。
车帘突然燃起琉璃净火,火焰中浮现半卷帛书:
【劫火涅槃处 星轨叩门时】
张尘的虚影剑突然悲鸣。剑身浮现三百道裂痕,每道裂痕中都爬出青铜蛆虫,虫背上刻着生辰八字。当蛆虫钻入星轨时,整个转轮开始崩塌,青铜马车在火光中渐行渐远,车辕上的李当归突然回头,露出半张缠满星图绷带的脸。
青冥山最后一块地面塌陷时,铃的婴孩六指齐断。断指化作青铜钥匙,插入虚空中的锁孔。当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响起时,张尘听到了来自三千年前的叹息:
"未归人......终要归了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