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马车碾过星轨时,虚空绽开琉璃般的裂痕。车辕上缠绕的往生河水泛着珍珠母的光泽,却在月光下映出森森白骨——那竟是三千年前战死修士的指节,被水流打磨得圆润如玉,随波起伏时发出细碎的呜咽。
张尘的右眼窟窿里生出新瞳。不是琉璃质地,而是纯粹的漆黑,仿佛有人将深渊截取一片嵌入眼眶。瞳仁转动时,地缝中探出的青铜手臂突然僵首,掌心琉璃灯里的剑影开始逆时针旋转。
"你的眼睛......"华服女子掀开车帘,发簪上的血珠滚落在车辕,竟将青铜蚀出青烟,"终于开始蜕壳了。"
李当归的绷带被夜风掀起一角。年轻的面庞下,脖颈处爬满青铜苔藓,苔丝织成细密的锁链纹路。他扬起缰绳,往生河水凝成的马匹突然人立而起,马蹄踏碎星轨残片,溅起的流光中浮现十二座血色祭坛。
铃的婴孩突然尖啸。六指断茬处钻出青铜琴弦,弦丝缠住最近的祭坛。当弦丝绷首时,坛面浮现的竟不是符文,而是张尘三百世轮回的命盘。命宫处的裂痕正汩汩渗出金液,液体在半空凝成婴孩模样,脐带连着华服女子的发簪。
"劫火涅槃种!"李当归突然扯断缰绳,年轻的面容迅速苍老,"原来藏在这里......"
马车轰然解体。华服女子坠落时,未出鞘的剑自动归入张尘掌中。剑鞘触手的刹那,他右眼的黑瞳突然分裂——左半瞳仁映出往生河底的青铜棺椁,右半瞳仁映出血枫林祭坛的残火,中央竖瞳则锁着李当归脖颈的苔藓纹路。
三千青铜手臂突然合拢。琉璃灯中的剑影汇聚成洪流,却在触及张尘周身三尺时凝成冰棱。冰棱表面浮现细密的卦文,每个字都是倒写的"葬"字,卦文游走时竟在虚空织成裹尸布,将整片星轨兜头罩下。
"坎离易位!"铃的婴孩突然口吐李当归的声音。青铜琴弦崩断的瞬间,十二座祭坛调转方位,坛心射出猩红光柱。光柱交织处,往生河水突然倒悬,现出河底沉睡的青铜巨门——门环上挂着的不是锁链,而是三百条脐带!
张尘的剑鞘突然发烫。未出鞘的剑自主震颤,鞘身纹路化作赤金藤蔓,顺着他的手臂缠向心口。当藤尖触及心脏时,黑瞳深处突然响起苏晚的叹息:"以心为鞘,原来如此......"
华服女子在虚空中站定。她的裙裾燃起琉璃净火,火焰中爬出十二只青铜蜘蛛,蛛腹刻着与张尘剑纹相同的图腾。蜘蛛吐丝时,往生河底的脐带突然绷首,将青铜巨门拽出水面。门缝中渗出的不是黑雾,而是粘稠的、泛着星辉的......髓液。
"天门之髓......"李当归脖颈的苔藓纹开始发光,"这才是真正的葬天引......"
张尘突然握住剑柄。出鞘三寸的剑锋割裂月光,碎光凝成三百枚铜钱,钱孔中飞出裹着胎衣的剑灵。这些剑灵扑向青铜蜘蛛时,蛛丝突然燃起黑焰,将剑灵烧成灰白的骨粉。
骨粉飘落处,血枫林突然疯长。枫叶背面浮现人脸,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谶语:"未烬灯语,当归劫火......"当第九十九片枫叶开口时,李当归突然撕开胸前的皮肤——底下没有心脏,只有盏青铜灯,灯芯蜷缩着穿红肚兜的婴儿!
"师兄......"华服女子突然流泪,泪水竟是燃烧的星砂,"该醒了......"
星砂坠入往生河。河水沸腾的刹那,张尘的剑完全出鞘。没有剑身,只有道扭曲的光痕,所过之处时空错位:青铜手臂退化成胚胎,琉璃灯逆转为星骸,连李当归脖颈的苔藓纹都褪回最初的卦象。
黑瞳突然渗出金血。血珠落地成符,符文化作锁链缠住青铜巨门。当锁链第七次绷紧时,门内传出沙哑的回应:
"葬天者......"
"......当葬己。"
门环上的脐带突然断裂。三百具冰棺破门而出,棺中葬着的竟是历代葬天者的右臂。手臂破棺的瞬间,张尘的右臂突然燃起黑焰,血肉褪尽后露出森森白骨——骨上刻满星轨,与他破碎的琉璃瞳如出一辙。
华服女子突然大笑。她的身躯在笑声中融化,发簪飞入张尘发间。簪头镶嵌的星砂亮起时,往生河突然静止,河面浮出半卷帛书:
【未烬灯语 当归星骸】
李当归的青铜灯骤然炸裂。灯芯婴儿坠入河底时,十二扇青铜门轰然闭合。最后一缕星轨消散前,张尘看见门缝中伸出的手——缠满与自己右臂相同的星纹骨,指尖捏着半枚染血的?符。